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柳城城头,李老三一身大红圆领袍衫,皂靴、黑幞头,极目西眺,眸光深邃悠远,似乎要把时空看穿。边上一老汉听他唱罢,道:“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天宝年间,岑嘉州为封大夫所作。”

    封大夫,封常清,天宝年间接任高仙芝为安西大帅。彼时,高仙芝怛罗斯一战赔了不少安西精兵,封常清继任后,迅速稳定了局面,整顿了军务,并西征大胜,维护了大唐在安西的统治。可惜,安史之乱,边军被抽调一空,平乱又不顺利,曾经安西万里疆,后来边塞在凤翔。

    “是。”李三郎向老汉一礼,正是他的老爹。

    李太公,其实也才及花甲。这些年,老汉在塞北找到用武之地,组织垦田,安顿民生,主持公道,化夷为夏,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年轻时想做却无从做起的事情。与冯公、韩公数载辛劳,曾经破败的营州已经重新焕发了活力,尤其这一两年,塞内牵来许多户口,大大缓解了人口不足,从白狼水到辽水,累计垦田上万顷。儿孙辈恢复旧疆,他们这些老头子就治理地方,相得益彰。

    有这短短数载,从前几十年竟似虚度。

    有这短短数载,虽死亦无憾矣。

    但是想到死,老汉又不大甘心。万事才开头,他还想多干几年,多看几眼。当初卢龙住不下去,两个儿子商量着要来关外发展,他鼎力支持,可是心里也有些打鼓。知易行难,言易行难。卢龙那么多任大帅,为什么打着打着塞北就越打越少呢?哪怕这些大帅都不成器,那开元、天宝也未见恢复辽东啊。此中情由他苦思不得其解,所以对儿子们的选择,不免有些忧虑。

    万幸,儿子们争气。

    知子莫如父,此前这俩小子在蔚州、在河东时还没太多感觉,这些年在营州,老汉却渐渐品出这兄弟俩的不同来。

    老大是个典型武夫,若说与他人有甚不同,也就两点凑合能说。其一,可能是从小跟着自己读书不少,见识广博些,眼界开阔些,可是摸着良心说,也就广得有限。其次,就是比有些大帅能自律,能与士卒同甘苦。其实这也就是同行衬托,放在卢龙也没啥好说,卢龙的节帅有几个不能跟士卒一起吃苦,但凡有,下场都不好。

    倒是这个三子,让老汉越看越觉不同。论武艺,其实没甚出彩,在军伍里也就是中人水平,能杀敌,但不算有甚专精。说文吧,一笔字写得不错,楷书兼有诸家之长,挺拔又不失柔美,可这是小道。老李比较在意的有这么几件事。

    首先就这个辅军。老大能够纵横南北,其实多赖辅军之力,没有辅军保障军资,打个屁。但这能叫辅军么?据说在蔚州时,三郎就把辅军当战兵一样操练,为此差点被人下绊子摔死。一步步走下来,如今辅军足有一万八千人,不但负责军需转运,还管着几处牧监,顺兴行的买卖亦在辅军序列,而且,至少有近万人拉出来当战兵用也不拉跨。又比如三郎自己的那个小卫队,区区三百人不多,据说论战力在老三都里都能排得上号,别人没注意,他老汉可是看在眼里。

    三郎这是要做甚?要跟老大掰腕子么?又不像,因为这些事老大都知道,老三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

    其次就是钱粮。三郎一直给管着粮谷,敛财之法可谓是手段多端、花样翻新,弄个柳烧,弄个盐田,还有那快把白狼水挤满的水车。没有钱粮兵甲供给,大郎哪能安心作战?

    再就是牧监。这小子居然从蔚州开始,持续十几年培育马种。贞观朝有个张万岁是个养马的奇才,张万岁的孙子张景顺在玄宗朝也以养马出名。但是老李认真回想,自家祖上可没这项技能,家中也未有这方面的藏书,哪里学来的呢?而且十多年持之以恒,这份毅力,从小也没看出来呀。

    此外还有那个什么天竺数字,算法,极大地减轻了书算负担,已在卢龙推广。李太公与几位老汉常年用心经营民政,深知得益不少。要知道,大唐的术算仍赖算筹,能把数字算对,那就是顶尖的人才了,如今,卢龙随便一个营田小吏也能将治下事务计算明白,使理政便宜良多。

    凡此种种。每件小事单看不起眼,加在一起却撑起了卢龙的一片天。没有这些打底,大郎还能浪得起来?可是就这么个有才有毅力的货,将来跟洵儿怎么处?不管别人想不想这事,事到如今,老李头肯定是要思考。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因祸起萧墙而败家的还少么?

    而且,说起来家和万事兴道理不错,可是老李家的这个家风,他不正啊。

    “怎么,想西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刀尖上的大唐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老蜻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老蜻蜓并收藏刀尖上的大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