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肩上捏了一把,道,“去,让这厮进来,我问问他看。”

    张泽再次来到郑守义面前,感觉已从鬼门关转了几圈。听说成德要将他交出,若非确知跑不掉,他早跑了。在王镕幕府混口饭容易么,底下一群回鹘遗种,身边一个不阴不阳的阉人,王大帅除了玩耍狗屁正事不干。给他出个主意,自己玩不好怪爷爷。卢龙是打过来了不假,但你们他妈自己顶不住,窝囊废怪我么?

    刚刚甲士冲上来,好悬没给老张吓尿裤子,惭愧惭愧。

    郑守义这次才认真看看这厮,中等身量,倒是生得浓眉大眼,好像个正面人物。张泽见刘三给自己频使眼色,壮着胆子一躬身,道:“在下张泽,见过郑公。”这黑厮生得过于猛恶,环眼黑面,虎须倒竖,鼻子还有些歪塌,七尺身躯如山一般,活脱是个夜叉,哪有个人样,在变文里这就是恶鬼一只。

    “你是成德判官,来此何为呀?”

    张泽听得有点晕,这不是你们把我弄来的么,问我?刘三忙在旁给郑哥挤眉弄眼,老黑却视而不见。眼下人为刀俎,张泽也不敢拿班儿,又躬身道:“想是我给王公献策恼了郑帅,遣人拿了我来,是要杀我祭旗么。”

    咱们屠子哥最见不得软骨头,看这厮没有哭哭啼啼求饶,好感添了两分,便继续问道:“挑动成德侵我,本当斩你狗头。不过刘司马道你有才,我却不知你有何才。你且说说于我有何用,讲得好,来我幕府做事,绝不亏待,讲得不好,哼哼,爷爷送你入土。”说着呛啷一声,将腰间佩刀抽出掷于地上。

    看那寒芒刺目,张泽定定心神,道:“我能治钱谷。”

    郑大帅黑手一摆,道:“我不缺敛财能手,不算。”

    张泽又道:“我识天文地理,可谋划军机。”

    郑将军哈哈大笑道:“纸上谈兵,用你谋划军机,我怕人头不保。不算。”

    屠子哥口气凶横,唬得张泽心肝儿砰砰直跳。两发不中,感觉脖颈愈发寒凉,张判官为了活命,打算出卖一把王镕,话到嘴边又觉卖主求荣格调太低,十分不妥。脑筋转一转,决定兵行险着,道:“郑公与李公不好相处吧。”

    “义武乃卢龙属镇,李公与我有知遇之恩,有甚不好相处。”

    这老黑说得慷慨,可是从这只言片语张泽却立刻抓住了重点。好相处,说这么多干嘛。再说,河朔藩镇杀将逐帅如屠猪狗,混到黑厮这个地步,说他跟李可汗一点嫌隙也无,那是鬼都不信。这些日燕兵打到城下,出于职业操守,张判官用心对卢龙、义武、义昌做了些许了解,纵然消息比较滞后且多为只言片语,但大体面貌是心里有谱。不过这种话题比较敏感,说不好亦是招祸。怎奈何眼下顾命要紧,饮鸩止渴也只能先喝了,看地上利刃扎眼,张判官谨慎措辞道:“我闻李公有元从张德、秦光弼、李承嗣等,公乃大顺年间才追随李公。按道理,这义武不论交给张德或秦光弼,也比委于明公妥当。而李公偏偏这么做了,此中怕有甚思量。”

    张泽这几句话真是说到了郑二的心坎里。当初大李子允他这个节度使,他只顾着高兴,就算有些忐忑也没深思。后来李家兄弟整了那么一出,咱们郑老板就是不愿多想也得多想一想。为这些事,郑哥着实有不少苦恼,忍不住道:“此事我也不解。”

    张泽心知终于押对了宝,擦一把额头的冷汗,继续发挥才智道:“或许正因张、秦是元从,若以其为节度,事情反而难办。”

    “怎讲?”老黑话问出口,见这厮看着自己默默不语,顿时醒悟,忙让刘三检查周边无人偷听,又招手张判官靠近到不过三尺之处,压着嗓子再问,“请讲。”张泽亦配合着轻声道:“力分则弱,力合则强。内部不靖而能成大业者,古之未有。如朱全忠以宣武起家,兼并数镇,虽有大将得任节度使、留后,然财权、兵权均东平王一言而决,节帅任免亦在全忠一念之间,故能集中精力荡平中原。

    我观李公亦有凌云志。义昌刘氏终归是外人,诸事不便。”看老黑微微颔首,张判官再接再厉,“若义武又成义昌,宣武势大,如何抵敌?必效法全忠以并两镇之力。中原诸藩一向顺服朝廷,割据一方是巢乱后才渐渐成势,积习不久。如王重荣据河中仅二十余载,张全义掌畿都区区十年。全忠辣手,措置不难。河朔却不同。自宝应年间置魏博以来,三镇自行其是百四十年矣。不论张德、秦光弼任何一人做了义武节度使,李公恐皆不好开口收权。”

    说到这里,张泽权心中反复权衡了利弊,咬着后槽牙道:“李司马常年经营钱谷,军功不着,若以其为节帅又恐诸将不服。且李公亦要为子孙谋……若由李帅亲领,又绝了众将上进之路,于军心妨害甚重。”

    “有理有理。”

    深深看了这张判官一眼,郑守义没想到这么个酸丁能有这些见地,深以为然道:“俺素来不治钱谷,李三这厮便以此为由收了耶耶财权。老子也是无法,义武初定,人心未附。我算来算去,若养兵少了屁用不顶,多了又养不起。且义武逼旮,全无自存之理。干脆顺水推舟不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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