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必败的道理。眼见义武军越杀越少,卢龙军的气焰更加高涨。

    也不知哪个混蛋如此有识,高叫一声:“王处直死啦!弃械免死。”连高阶的精神攻势都玩出来了。

    王处直将军亲领着数百亲兵,正与眼前之敌厮杀,忽闻有人喊他死了,怒喝一声道:“王处直在此,谁敢与某一战!”恨呐!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屋漏偏逢连夜雨。义武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要上来捏一把。血性的王大帅一刀战翻了当面一敌,继续疯狂输出。

    或许胜,或许败,都顾不上了,事已至此,那就杀他个痛快,杀他个够本!

    薛霸方才绞杀了一队敌军,忽闻王处直叫嚣,将手中大槊一挺,加快脚步就冲。王处直的亲兵拼死抵挡,奈何卢龙军人多,一波一波,一浪一浪。刚刚顶住一轮攻击,薛霸就撞上来,大槊顺势将从一军胸前刺入。这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丢了兵刃,两手欲抓,薛霸将槊一撤,带出一团猩红,毫不留恋地又向下一人刺去。

    王处直时年三十九岁,正值盛年,一柄陌刀也是舞得虎虎生风,倒在刀下的卢龙士卒亦不知凡几。同样,他身边的军士,也正在迅速崩塌。薛霸挑翻了又一兵,终于觑得一个间隙,槊锋猛刺,擦着吞腹的上沿,狠狠扎入王处直胸腹之间。顾不得夸耀战绩,边上两杆长枪已经刺来,薛霸将槊一丢,身姿一拧,就退到两个亲兵身后,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奶奶地,就你有亲兵么。

    汩汩鲜血从疮口溢出,王处直两眼望天,他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里迅速抽离。他似乎感觉灵魂脱离了躯壳,正在半空看着自己,看着那壮硕的身体,正被一枪又一枪刺入。身边亲兵所剩无几,弟兄们拼死想要护住自己,可恨终究徒劳无用。

    自广明元年追随兄长勤王至今,王处直已经征战了整整二十载,从一个懵懂小伙,熬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武夫。他这一生,杀乱军,杀藩镇,杀杀杀,杀了一辈子,杀累了,就此放下吧。

    伴随着王处直的尸身轰然倒地,义武军终于崩溃。

    军士们茫然无措,四处奔逃。

    终于,战场上响起高呼:“杀王处直者,射日军霸都薛霸是也!”

    “杀王处直者,射日军霸都薛霸是也!”

    “万岁!”

    “万胜!”

    郑守义立在城外,任凭寒风拂面。在城门大开的一刻,他知道这次赌赢了,区别只在代价大小。他几次想要冲进城去,这将是他的城了,郑哥想要亲手送王处直一程,终为秦光弼所阻:“二郎,且让小儿辈破敌吧。”

    是啊,征战十载,他郑守义再不是那个在显忠坊卖肉的屠子老板,也不是须要以斩首积功的小小伙长,如今,他已是一军主将,很快,还将是一镇节帅。

    在破城门前的那一瞬,郑守义甚至有些畏惧,有些惶恐,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确信这不是梦中。李老三曾说,有的人会畏惧胜利。当时郑守义完全不能理解,怕失败好说,怎么还会畏惧胜利?此时此刻,站在安喜城外,郑将军懂了,面对当胜利大到一定程度,真的是会害怕。他扪心自问是否利令智昏了?义武,可不是山北秃头蛮的大营。若城中有备,又或者义武军反应足够迅速,他郑守义都得灰溜溜地滚回去。若是那样,这万多将士究竟能有多少走回莫县,黑哥心里也没底。各种患得患失,各种悲喜难抑的情绪在眼前交替,直到王处直的死讯传来,郑屠子内心的焦躁才总算平复,继以兴奋。

    老子赢了!老子赌赢了!

    义武镇,是我老郑的了!

    老子也要做节度使啦!

    且住且住,不要慌,下面还要肃清残敌,要接收义武。

    这才是定州,北面还有个易州。

    郑守义与秦光弼互相拍了对方肩膀,心情都有些澎湃。大李决定出兵入塞时,他们心情何等忐忑,面对塞内的凶险,他们都心中有数。可是,他们挺过来了,刘家父子去了义昌,今夜,又要拿下义武啦。

    在卫兵团团守护下,两位老战友肩并肩向城中大步走去。

    去接手新世界。

    骑马?这乱兵满城的骑马,嫌自家命长么?咱郑大帅如今这身娇肉贵呢。

    稳住,稳住!

    淡定,淡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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