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

    刘守文打量这农人,四十余岁,身体健硕,许是常年劳作,肤色黝黑,面色有些苍老,有些干。衣着可称得体,至少已换了冬衣,只是赤着小腿,应是下地干活之故。边上带两个半大小子,也不似饥馁模样。便指着如梭的人流,问道:“这平州我来过,未见这般繁华啊,却是怎么?”

    这农人听了,笑道:“好叫官人知晓。也没甚事,便去岁来个安抚使,岁初领大军出塞,说是打了胜仗。前阵子就有人从山北回来,说要募人去过去帮工,又在各处采买物事,这是赶着去卖货地。还来俺家问有无余粮卖他哩。”

    刘守文笑问:“哦,那你卖了么?”

    自觉失言的农人憨笑道:“刘大帅仁义,今岁官府少收了点,要说比去岁好过。只是俺家添了娃儿,又为大郎说了门亲,处处需要花用,哪有余粮给他。后来是把俺家那豕买了两口。”说着指了远处河道里的船,道,“看那船,加些脚钱,俺给他送上去,说是过几日要走。”

    刘守文道:“许多人愿去帮工么?”

    农人摇摇道:“不多。”

    “为甚,出钱少么?”

    “说是一日三顿干饭,一岁再给十石粮。”

    “那不少啊。”也就比牙兵的粮赐少点。

    “也不多,再说塞外不安宁。前几岁跑回多少人,今岁是没见,但谁说得准呢。”农人也有自己的一本账。

    刘守文微微颔首,又问:“今年收成怎样?”

    农人眨眨眼道:“与往年差不多,好在官府少收一斗,能宽松些。”今年收成其实还成,而且县里说今冬要组织清淤,待疏通灌渠,用淤泥肥了田,明岁应能多收许多。若明岁官上还跟今年一样,那就好过多了。但这外乡人是幽州口音,又是武夫,这话可不能与他胡说,万一传到大帅耳朵里眼红,明岁官府要多收税,不是全白忙活了。

    又问几句家长里短,看看也无甚想听,刘守文便让人赏这农人一把铜钱,上马进城,竟往刺史府去。刘守文记得平州刺史原是李君操,这老汉现在节度使府里混饭吃,后因豹营过来,为免麻烦,暂时没有任命新刺史。本以为这边会被丘八们搞得一团糟,但这路看来不是那回事。哦,刘守文记起来,李大家是读书人出身,好像他弟弟也在军中。

    这治理地方,还就得用文人。

    进了刺史府,迎来个四十许的中年文士,一问,叫韩梦殷。刘守文奇道:“韩公?李公君操说有位旧友姓韩,曾任蓟州刺史,为人方正贤能,后在他幕中,数次向父帅推荐,莫非……

    韩梦殷道:“正是韩某,不过这个方正贤能么实在是当不得。”

    “哦。”刘守文佯作不满,道,“父帅求贤若渴,李公已在幽州为臂助,韩公怎么不来?遗贤于野,何等罪过。”

    韩梦殷能说是怕被你家清算才不去么?至于后来被老黑绑进毅勇都,这更没必要说了。道:“本来要去,未及成行李安抚来到。后大军出塞军中乏人,竟将某辟作军中司马跟去了。”

    刘守文一听,来了兴趣,道:“韩公从塞外回来?”韩梦殷道:“是啊。塞北样样都缺,李安抚遣人来平州采买货物。老朽一时无事,便跟回来探亲。”

    刘大公子一脸谦和,态度友善地说:“嗯。李正德干得好啊,父帅对他大加赞赏,特命我来劳军。赏赐在后慢行,我先到数日。韩公自塞外回来,那边情况怎样。父帅说,秃头蛮要翻天,是得好好敲打。今岁镇内也算好过,这边有甚需要尽管说,能办都办。”韩梦殷叹口气道:“难啊。豹骑军人少,破柳城是取巧,后来有个什么乌隗部打来,幸亏李安抚早让秦什将从这边过去,正巧赶到顶住,好悬呐。七八月间,秃头蛮纠集部众又来,说有万骑,李安抚帅四千兵死战数阵,拼个两败俱伤才堪堪稳住。秃头蛮也不敢再战,这才退去。但明岁是否又来谁说得清。”

    刘守文道:“可是露布……

    “那个做得准么?”

    看着韩梦殷一脸真诚,刘守文点了点头。军报夹私货,这是武夫的常规操作,这么说也没毛病。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谈几句,韩梦殷除了大倒苦水,言说关外难挨,刘大郎就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天色将晚,刘守文揣着满肚子的问号离去。韩梦殷忙将儿子韩延徽叫来,将方才与刘守文的对话扼要说了,又在儿子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一通。

    次日一早,小韩便去隔壁小院。

    院里已打扫干净,张氏正指挥着仆妇将最后随身的行李抱了,堆在门口一辆马车,家眷上了后面两辆车。瞧见小韩来到,张桂娘笑眯眯招招手,道:“小秀才来啦,有甚事么。”

    他是读点书,但大唐的秀才可是香饽饽,凤毛麟角,张氏总叫他“小秀才”,韩延徽听了脸红也无从解释。拱手道:“夫人这是去营州吧。”

    张氏道:“嗯,这就走。”

    韩延徽道:“我本是跟阿爷过去,但他有事走不脱,俺想能否与夫人一路过去。”说着从袖里取了个小银饼,要给张氏做路费。张桂娘将那银饼子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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