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韐的声音真的有些哽咽了。

    他在来之前已经设想过很多场面,虽说两人有过往交往,但对方早就是实打实的燕云之主,汉军在他的率领下镇压四方。

    刘陵,现在更是已经贵为天子。

    这种人眼里看的都是军国大事,刘陵本身又时常率军亲征,他身底下坐着的不是王座龙椅,而是尸山血海!

    所以,也就注定他不可能真的像世人传说的那样“重感情”。

    重感情的人,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

    但他现在却一连保证好几次,只要自己和马扩入汉,他愿意退兵。

    对敌国臣子的招揽确实常见,但刘陵这种能开出如此大价码的招揽,当真是闻所未闻,甚至于他今日称赞刘韐和马扩二人是“明玉”的话,也必将流传于史书之上。

    某年月日,帝见刘韐,赞曰:明玉.

    “刘韐临走的时候,在营外对着本营的方向行大礼,三拜之。”

    康公弼说道。

    刘陵笑了笑,他在燕云已经好几年,就算领兵打仗的本事始终只有那么点,但他自认为控驭人心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

    “您是知道他们两人不可能过来,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不降,心里必然也会念着刘陵的好,而往往就是这点情面,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大作用。

    “不。”

    刘陵伸了个懒腰,坐的时间太长也容易腰疼,他伸手揉着腰,笑道:“咱们这时候也该撤军了。”

    但凡是有经验的将帅都会尽量避免大军团交战,一旦战起,很多不可控因素都会随即放大,成为影响到整个战场的致命缺陷。

    刘陵几乎每次都带着汉军亲征,所以对底下将士的控制力极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军队这时候已经打不动了。

    “全军分成二十五批,轮流放开酒禁,派人去永兴军路采买女.罢了,放开酒禁的时候,允许将士入城寻妓子,但严禁骚扰良家,但凡有此事,举报者官升一级,触令者斩。”

    “臣遵旨。”

    刘陵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头疼,军中丘八心里第一条铁律就是忠于他,知道自己是吃谁的饭,但其次的话,他们基本上是很难听进去的。

    先前和宋军彼此攻战的时候,汉军也是在他的约束下尽可能减轻了对地方的糟践,汉军造成的破坏甚至没有宋军造成的破坏大。

    所以在宋军全灭后,永兴军路几乎是一面倒的投降。

    “此次战死多少?”刘陵又问道。

    “战死战卒人数超过八千人,伤亡超过一万五,辅兵民夫伤亡超过二万,开战后,粮道偶尔遭遇宋人袭击,损失三支粮队,延安府各处城池守军”

    最后,康公弼看着军报,缓缓念道:“正军以上将领.耶律燕山,战殁。”

    谭稹率领九万大军西入永兴军路的时候,汉军那时候已经完成了大方略上的配合,耶律燕山奉命驻守延安府东面的永平寨,正好对上了宋军时期最高的时候。

    永平寨一战,耶律燕山带六百战卒死守寨门,结果援军被封锁道路无法抵达,宋军攻破永平寨后,耶律燕山死于乱军之中,尸首被宋军拖出去五马分尸,首级传示三军。

    其余六百名汉卒全部战死,尸首被宋人堆彻成京观,以夸耀武功。

    刘陵沉默良久,他还记得自己以前几次率军亲征的时候,耶律燕山从很早就开始跟随在他身边,音容笑貌,尚在目前,只是人已不在。

    “尸首呢?”

    “尸身残破,早已被宋军不知道埋在何处,只有首级.但也缺了一半。”康公弼说到这儿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不由得愕然抬头,看见刘陵右手握着的毛笔拦腰折断。

    毛笔是用上等白玉做的笔身,坚硬无比,在刘陵手里咔嚓一声碎成两截。

    “首级收好,命上等匠人补缀尸身,”

    刘陵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要用好木,好棺,十五日内,让所有投降城池的宋人官员全部来此处为耶律燕山,披麻戴孝,抬棺送葬。

    失期不至者,灭门。”

    夜色深沉如墨,刘陵伸手掀开帐帘,看着外面皎洁的夜空,白日里虽说事情繁琐,但毕竟是打赢了,忙起来也有奔头。

    但这时候,他心里蓦地一阵发堵。

    平心而论,上次赵鹤寿在山海关外战死,那根本就不是刘陵的手笔,他把赵鹤寿打发到山海关也确实就是想让他避避风头,顺带着磨一磨赵鹤寿的性子。

    然而山海关一战,赵鹤寿直接把自己也当成了死士,带兵撞入金军阵中,临死前犹且高呼死战。

    “唉”

    跟随自己走到今天的老燕人应该已经不多了。

    刘陵还记得当初跟随他进入蓟州奔袭完颜阇母大营的那些骑兵,到今天也不知道还剩下几个,受伤的那些被他放在燕京荣养,活着的那些继续跟随他征战。

    他坐在帅帐前,两侧亲兵没人敢出声,恍惚间,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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