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万大军从大同关调往京城,五郎拿着兵符接管大军,裴次辅手握圣旨随军,有监察之权。

    裴次辅压根就没把这些灾民放在眼里,这些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好怕的。

    他和领军的五郎一起站在队伍最前列,见五郎一脸胆小怕事的样子,牵着缰绳的手都在抖,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一马当前,开始宣读陛下的旨意。

    灾民们听不懂佶屈聱牙的圣旨,但能看到杀气腾腾的军队,那个领头的白胡子老头不是好东西,居然领兵来杀他们!

    恐慌蔓延开来,不知是谁起的头,说那个老头是内阁的大官,就是他贪了赈灾粮,还要杀人灭口。

    这样的声音已经在灾民里流传了好久,各处城镇都在说皇恩浩荡,给他们放粮,可他们根本就没有拿到粮食,饿死了许多人。

    皇帝肯定是圣明的,作恶的都是底下的贪官!

    “杀了裴老狗!都是他害的,都是他蛊惑皇帝,他死了,皇帝就不会杀我们了。”

    “对对对,我们才不是什么暴民,我们要见皇帝!皇帝肯定会惩罚贪官的!”

    “去蓬莱酒楼,那里可以见到皇帝!皇帝会为通州百姓做主的!”

    群情激奋之下,众人都围了上来,裴次辅发现自己与大部队分开了,五郎那个胆小如鼠的东西,居然悄悄带着大军往后退!

    “回来!杀了这些暴民!听到没有?蠢货,还不快动手……啊!谁打我?”

    裴次辅额头上挨了一下,越来越多的石头砸过来,打得他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

    灾民的声音越来越大,“打死裴老狗,我们要见皇帝!我们有冤屈!我们不是暴民!”

    一万大军训练有序,弓箭已经拉满弦了,就等着主将一声令下,将暴民射成筛子。

    可主将就是不下令,有个小将等不及了,忍不住催促道:“将军您别怕,您躲到我身后去,这些人不成气候,伤不到将军的,您赶紧下令进攻啊!”

    五郎扣着手指头,表情像是便秘了似的,纠结极了,“你别吵吵,我在思考!”

    小将急了,“您还在思考什么呀?再拖下去,裴次辅都要被打死了!”

    五郎深吸一口气,拉了拉缰绳,大声道:“全军听令,往后退一里,不,退五里地!”

    全军哗然,不懂这个京城里来的少爷主将在发什么疯?送上门的功劳都不要,居然还要往后退。

    副将还想再劝一劝,五郎一挥手,严肃道:“你们不懂!这是个陷阱啊!你没听到他们说得话吗?他们不是暴民,裴次辅不是好东西!”

    “咱们现在杀了这些人,就是滥杀无辜,事后爆出来,咱们就是背锅的,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打仗,根本就不懂京城里局势的复杂,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众人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景国对军队的管控极其严苛,重文轻武就是家常便饭,他们拼命建功立业,可能还不如文官在朝堂上吆喝几嗓子的功劳大。

    小将立刻就犹豫起来,“那怎么办?裴次辅死了,咱们不是也要担责?”

    五郎发现这些人也没那么好忽悠,不过幸好他的嘴皮子是从小练出来的,他爹都能被他哄得晕头转向,他娘更是替他连纳几房小妾,哄几个大头兵不在话下。

    五郎拍了拍小将的肩膀,摆出了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我是无所谓啦,我爹是定国公,我再滥杀无辜,我爹也能保我不死。”

    “兄弟们可就惨了,说不定连大同关也会被波及,两害相较取其轻,姓裴的自己作死,要往流民堆里冲,死了活该,皇帝怪罪下来,我替兄弟们担着,后撤的军令是我下的,怪不到兄弟们头上。”

    小将感动极了,几个领头的商量了一下,决定听五郎的往后撤。

    天塌下来了有京城里的少爷主将顶着,他们是兵,跟在主将身后总没错。

    外城的军队非诏不得入城,否则视同谋反,五郎按照规矩把兵留在城外,带着亲爹给自己准备的几个护卫进城复命。

    五郎如此这般的跟亲爹说了一通,然后就被亲爹拎着上殿给皇帝请罪去了。

    金銮殿里,皇帝震怒!

    “暴民岂敢!今日他们敢杀了朕的监军,杀了当朝大臣,明日他们就敢造反!”

    皇帝踢了五郎一脚,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朕让你领兵,你居然带着兵往回跑,朕就不该给你这个机会,简直是丢人现眼!”

    定国公跪在地上请罪,一个劲的说自己教子不严,有负皇恩。

    五郎顺势倒在地上,仿佛这一脚有多大的力气似的,他哎哟叫了一嗓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奏章,还有一叠证词,诚惶诚恐的解释道:

    “陛下息怒,臣第一次领兵,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收拢兵将,回来向陛下请命。”

    “那些人不是暴民,他们从未作恶,都是些些活不下去的灾民,陛下圣旨上写着镇压暴民,五郎不敢滥杀无辜,只能带着证据回来,请陛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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