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表现出偏好,更不可有癖好,帝王若是好歌舞爱看戏,那简直是亡国之君的爱好,他平日也知道克己,毕竟太师太傅们也和他说过这其中道理。

    许莼想来也知道九哥这些日子从未在衣食上挑剔,便道:“这里肉燕做得还行,九哥尝尝。”他将单子再次转给一旁春潮,又拿了戏单子来递给谢翊:“九哥要听什么戏?”

    谢翊仍是道:“你挑你喜欢的就行。”

    许莼想了想,却是挑了一出《点秋香》。

    谢翊其实没看过几出戏,太后在他幼时过生辰看过,都是些咿咿呀呀的太平戏,听他点了问道:“点秋香?”

    许莼道:“对,九哥听过那故事吧?唐解元三笑姻缘。这是南方来的戏班子,上次听过一次,唱得好,演得也好,唐解元那风流才子的模样真演活了。”

    谢翊重复道:“唐解元?”

    许莼解释:“唐伯虎,诗画双绝那个,六如居士。”

    谢翊明白了:“写‘但愿老死花酒间’的那个。”他知道唐伯虎,却不知道什么三笑因缘,想来是民间典故,却也没有哪位大学士跑皇帝跟前说这些。

    许莼点头:“我收有他一副《仕女图》,极好的,九哥若是有兴趣我们回去了可以赏一赏。”

    谢翊看下面戏台子上歌舞撤了,幕布落下,过了一会儿鼓乐齐奏,幕布拉起,一个青袍书生摆着扇子出场,果然风神俊秀,顾盼含情:

    “满天星当不了月儿亮……金风起,透纱窗,檐前铁马响叮当。”(注:网转戏词)

    谢翊便问:“有戏本子能看看吗?”

    许莼连忙吩咐春潮:“让人把戏本子送上来给九哥看,挑字大一些的,莫伤了眼睛。”一边看着茶上来,许莼连忙亲自拿了茶壶给谢翊斟茶。

    谢翊看茶里浮着乌梅,喝了两口问道:“放了肉桂?”

    许莼正盯着他看,笑道:“是凤凰单丛,自带的香,然后调茶的时候额外加了一点儿肉桂和乌梅,周大夫说是补阳气,生津液,香气很特别吧?九哥喜欢喝熟茶吧?而且九哥特别喜欢天然的花、果、茶香味,不喜欢点的香,我说得对不对?”他说完笑得双目闪动,一副讨赏的样子。

    谢翊一怔,他这些日子养病,并没有在茶水和吃食上表现出特别的喜好,上什么茶他都喝。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所以那些兰花,也不是意外了,是刻意送进来的?还有之前从没断过的佛手……但可从来没谁敢在皇帝跟前询问皇帝喜好的,那可是窥伺帝踪的大罪。

    许莼替他又斟了点茶,沾沾自喜自己揭了谜底:“九哥遇到不喜欢的口味,喝茶喝汤就会很快,若是喜欢的,就会慢一些。这里的肉燕做得肉皮极薄,汤又鲜,九哥一会儿尝一尝,一定喜欢。”

    谢翊不说话,只拿了那戏本子过来看,许莼没得到回答也不觉得窘迫,只拿了只柚子来亲自拿了银匕剥了,柚子肉掏了放在谢翊手边的碟子上,又去剥松子。谢翊看果然也都是自己喜好吃的,有些吃惊,却实不明白许莼在这短短十几日内如何看出来的,仅仅只凭吃饭时的快慢,不至于能到此,只能说对方确实十分关注自己的细微举动。

    谢翊不再理他,专心看着下面的戏,不一会儿居然看进去了,唐伯虎三笑见秋香,风流才子放浪荒诞,乔装至宦家卖身为奴,清俊书生换了青衣,与那眉目秀艳,体态绰约的青衣小鬟妮妮侬侬,待看到唐伯虎惊叹“何物女子于尘埃中识名士耶!”已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是这纨绔少年的喜欢看的戏目无疑了。

    许莼其实之前并没有看完这出戏,忽然听到这一句,竟如此巧合与适才谢翊调侃自己巨眼风尘识英雄的话相同,一时面红耳赤,坐立难安。

    好在谢翊适才已暗自反省自身,又给许莼道了歉,自不会再这上头继续指摘,只是心中想着,这少年既好救风尘,稚子持重金,若是遇上贪婪无德之人,总要被算计,也没有个靠谱长辈教引他,少不得花些心思扳一扳他,也算报偿他这些日子救驾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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