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终于沉入了地平线,天上出现了点点星光,与金粉河中的星河互相映衬。

    贺兰静江腰身笔挺,犹如一把银枪,头却恭顺低着,拱手回禀:“皇上恕罪,臣昔日落难时,曾受过靖国公夫人的恩惠。如今靖国公世子年幼,却似有断袖之癖,靖国公夫人便托人请托于我,希望我能慢慢规劝于他,臣想着离京之前,将这人情还了便算了。他只是不太懂事,懵懂了些,倒无什么劣迹,还请主公饶恕他——都怪臣不知道皇上忽然驾临,偏巧约了他今日,倒让他冲撞了圣驾。”

    谢翊转头淡道:“回绝了吧。”做母亲的知道年幼的儿子似好南风,不好生管束教诫,倒重金请坊间名相公来“规劝”,倒是一家子奇葩,不过京城勋贵风气糜烂,哪家没有几桩荒唐事,便是靖国公不当差,他那吃喝嫖赌样样精的名声也是略有耳闻,父亲如此,儿子自然也是个荒唐的,倒也怪不到这靖国公夫人身上,只可惜了少年郎一副好皮相,不多时日只怕就被风月给浸染成酒囊饭袋的俗货了。

    贺兰静江躬身道:“遵旨。”

    谢翊道:“不日朕会命人为你脱籍,但不会大张旗鼓,望卿和光同尘,翼敛鳞潜,待到立下军功,时机合适,再为你祖父、你父亲平反。”

    贺兰静江:“臣谢恩,臣愿即赴边疆,为皇上守边。”他面容俊美,眉目英朗,神态亦是从容,不卑不亢,身上并无一丝脂粉气,看不出曾沦落风尘多年。

    谢翊注目他良久,微微颔首:“去吧。”

    这一夜星月淡淡,贺兰静江怀里揣着兵部任命状,带着亲兵,离开了京城。靖国公府的小公爷许莼压根不知道自己见到的不是那名满江南的贺兰公子,满心惆怅地回了府。

    谢翊也只当一件小事,倏忽过了半月。直到内侍总管苏槐小心翼翼来禀报:“皇上前日交代的,让奴才派人去将贺兰将军的乐籍给脱了,小的不敢轻忽,立刻吩咐手下去京兆府那边办了,但今日得报,贺兰将军那边却是有人为他赎身脱了籍,打听了却是靖国公府上的许小公爷。”

    谢翊有些意外:“不是说是乐籍,不能脱籍?朕倒不记得国公府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指使得动京兆尹,京兆府尹江显,可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一贯和勋贵不来往的。”

    苏槐苦笑了声:“皇上,钱可通神啊。”

    谢翊倒是起了些兴致:“那小公爷花了多少?”

    苏槐轻声道:“十万。”

    谢翊笑了声:“十万钱就给他赎了身?江显这眼界也忒浅了。”

    苏槐轻声道:“不是十万钱,皇上,是十万两白银,汇通钱庄的银票。”

    十万两白银!谢翊敛了脸色,苏槐道:“我带了内卫去问的,江府尹知道是皇上问,吓得什么都招了,十万两白银,确实能通神了。江大人倒也并没敢据为己有,只打算用来填京兆府账上的亏空。已如实上了请罪折子,京兆府这边钱粮一直有亏空,都是前任京兆府尹留下来的亏空,一任拖一任,如今亏空已是大到了十几万两白银之多。因此看到这笔银子,且也不过是脱籍这样的小事,无涉国本,因此江府尹便大着胆子收了。奴才问起,江府尹不敢隐瞒,将银票如实上交给在奴才这里。皇上请看。”

    谢翊低垂着眉眼,看了眼那托盘上的银票,伸手拿了起来看了眼,冷笑了声:“他倒是一掷千金,国公府那点俸禄够用?”

    苏槐道:“皇上,许国公的夫人盛氏,乃是出身闽地的海商巨贾,巨富之家。这位许小公爷一直是挥金如土的。”

    谢翊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冷笑了声:“早听说闽地南风大盛,难怪这位盛夫人得知儿子断袖,不打不骂,还要款款婉转挽回,十万两白银,已是一省一年税收,如此轻掷,未免太过宠溺纵容了,慈母多败儿。”

    苏槐迟疑了一会儿笑着解释道:“奴才也留心打听了下这位小公爷的名声,虽说确实吃喝玩乐,挥金如土,但倒也未有什么劣迹,也不曾听说过有欺男霸女,包养戏子妓子的恶习……”

    谢翊冷笑了声:“那是他年幼,尚未来得及吧,那日他不就是见色起意……”谢翊倏然住了口,显然也觉得自己被人见色起意没什么光彩,便不再提此事,只道:“江显罚俸半年,限期一年内将亏空给填了。至于这十万两……既然是给朕赎身……这份情朕领了。”

    他将那张轻飘飘的银票拈起,嘴角忽然微微一弯:“朕看这位小公爷,可比朕有钱多了。朕虽富有天下,却也不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银啊,太后前些日子不还嫌朕不肯修园子吗?”

    苏槐微微抬头:“陛下确实过于简朴了,这承乾宫和御花园自皇上亲政以来,都没有修过了,如今是否修一修?”

    谢翊摇头:“不过是吃饭睡觉,修来如此堂皇作甚,朕一修,慈圣宫那边自然也要修,上行下效,各亲王勋贵看在眼里,人人都来比个宫室华美阔大,苦了百姓。只送去工部那边,姜侍郎上次说造的新式海船缺钱,给他送去吧。”

    他将那张银票放回托盘,微一沉吟:“朕也不白拿,这小公爷如此铺张奢靡,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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