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玩乐呢。家里乌烟瘴气的,祖母也不管他,回家就心烦,还不如在外边自在。”

    柳升道:“国公爷真是……你家这庶子庶女一堆一堆和养猪似的,你也不担心。”

    许莼并不想深谈:“担心什么,庶子又不能承爵,他越是这样名声在外,越不会有贵女进府,都是些卑贱出身的妾室,半奴半仆的。”

    柳升摇头:“别的不说,你那个庶兄,早早中了举,还才名在外的,明年春闱,你就不怕他一举得官?”

    许莼道:“他生母是祖母的丫鬟,又早就没了,本来就没有承爵的希望,能考科举,也是一条出路。”

    柳升叹道:“罢了,知道令堂心善宽和,但有时候这贤名,不如实在的,也罢了。”

    许莼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憋闷,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花船漂在水上,十里金粉河,丝竹声波光倒映着无数的灯光,纸醉金迷。

    许莼看到远处夕阳已渐渐落下去了,却仍然露出一点点橙红色的光,抬头看了下楼船上更高处,似乎风景更好一些,正有些气闷,便沿着楼船的楼梯往上走了几步。

    才走了几步,忽然就被人拦住了:“客人请留步。”

    许莼一怔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楼船最上方的栏杆上,一个高挑修长披着鹤氅的青年公子听到了声音也刚刚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许莼忽然愣住了。

    许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看尽千帆的眼睛,静如冰湖,深如寒潭,寂如飞灰……夕阳之下,那个男子神容寥落,冷漠、厌倦,然而却无遮那一身的清华高贵。

    许莼想起小时候回乡,江心沙洲上落满了雪,有飞倦的白鹭,茕茕孑立,漠漠江湖,长风吹过寂寂寒洲,美得惊心动魄。

    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许莼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鸟爪按了一下,飞鸿泥爪,却刻骨铭心。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急速的跳动着,想起柳升刚才介绍的,忍不住开口询问:“贺兰公子?”

    护卫上来拦他,这护卫甚是高大,但许莼却不由自主看着那个青年公子,许是他眼里的渴慕之情太过明显,那贵公子挥了挥手,护卫低头退下,许莼走了上去。

    楼船顶层晚风鼓荡,走近以后,那男子的容貌越发清晰,他锐利目光从上往下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许莼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心肝肺胆,都被他看透了。

    他口干舌燥,只听到自己激荡的心跳声:“对不起……我唐突了……您长得真好看……”太出他的意外了,他总算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青年公子居高临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神情并不怎么倨傲,语气也很淡,但许莼偏偏就感觉到他是傲气的,他又真心实意觉得对方这样的姿容神魂,是有傲气的资格的,他一边心里品着对方的声音,一边低声道:“许莼,言午许,莼菜的莼,我是靖国公府上的……”

    青年公子似乎回忆了下,眼上露出了个讥诮的笑容:“靖国公府上啊,护国贵勋重臣的后人,该当也是肱股栋梁之才,如何流连在此风月之地,行轻佻之事?”

    许莼不觉有些自惭形秽,讷讷道:“我一向并不总如此,只是……只是想确认一下。”

    青年公子仿佛很是好奇:“确认什么?”

    许莼脸上已仿佛烧起来一般:“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男子,我就是试一试。”声音微不可闻。

    青年公子没想到忽然听到这么一句直白又实在有些俗气的大实话,慢慢道:“试一试?

    许莼感觉到了难以抵挡的压迫感和威慑感,嗫嚅却很无力地辩解:“但是见到你,我觉得不用试了。”

    青年公子眉毛微微挑起:“哦?”

    许莼希望还能挽回一点点自己的形象:“可能我不一定喜欢男子,但我一定喜欢你。”他一时竟然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面前这男子的风姿,他只知道他一眼就确认,他喜欢他,每一处。一向不靠谱的柳升竟然靠谱了一次,他忽然心里有了一点信心,既然邀请了他,那就是,愿意的吧?

    他满心都是期待和热切看向那个容止出众的翩翩公子。

    青年公子笑了声,慢慢道:“我可从来不需要人喜欢。”他只需要别人畏他就足够了。

    他脸上表情仍然很是漠然,声音里也没有讥诮,但许莼就是听出了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许莼面红耳赤,讷讷说不出话来,却仍然苟延残喘地抱着一丝希望,柳升不是说他们都要拿拿架子的吗?这样姿容如明月,风度如霜雪的人,他是很愿意哄他展颜一笑的。

    他鼓足勇气尽力争取:“我能请您喝个茶吗?”

    “不。”薄薄的嘴唇吐出了冰冷的话:“脏。”

    许莼仿佛被锤子重击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羞耻之心几乎冲破了心,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微污秽,仿佛低到了尘土里。几乎恨不得钻入地里,眼睛不由自主垂下,看着船上甲板斑斓的木板面,脑子里一片糊涂,竟不知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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