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白的眸色深得厉害,定定地注视着他身前的陆湘云的。

    而陆湘云因着身量娇小,只能仰起头,才能堪堪看到沈留白的下颌线条。

    “我们和离吧。”

    沈留白的音量极轻,一阵风掠过,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陆湘云的耳中。

    “你说什么?”

    陆湘云几乎怀疑她是听错了,可沈留白的面色严肃,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其实就在刚才,你向落溪敬酒,说要一笑泯恩仇的时候,我是想过再给你一次机会的,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所谓的握手言和不过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来日你又占了上风,你只会变本加厉。”

    沈留白语气平静地叙述着事实,眸光清寂,与天边悬着的那抹月色渐渐融至一处。

    “我变本加厉?沈留白,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陆湘云仰天大笑,两行泪顺势从眼角滚轮,额间的青筋暴起,歇斯底里地吼道:

    “六年前,你就因为你妹妹被人说了两三句,就负气离开,这一走就是六年,我恨她怎么了?是你沈留白对不起我!是你们沈家都对不起我!”

    说着,陆湘云像是发了疯般,双手不停地用力砸向沈留白的胸口。

    方媚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沈落溪以眼神无声地拦下。

    沈留白站在原地,任由陆湘云嘶吼着发泄,待到她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方才重新开口道:

    “明日我会把和离书给你,到时候你想要补偿都好,但只有子期,我必须要带走。”

    陆湘云见沈留白心意已决,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狰狞着神色骂道:“你休想!子期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凭什么你说夺走就夺走,沈留白,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沈留白望着丑态毕出的陆湘云,蓦然生出了一种荒诞与陌生的感觉。

    良久之后。

    他扯了扯唇角,“随你。”

    说罢,沈留白不再有半分的留恋,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院子。

    方媚小心地觑了眼沈落溪,在得到她的允准后,才跟着悄无声息地离去。

    陆湘云怔怔地盯着空荡的院门口,声音喑哑,在夜色中更像是一只女鬼,“沈落溪,你满意了吧?”

    沈落溪拍了拍萧怀川的肩头,示意道:“怀川,你带妹妹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她单独说。”

    萧怀川听罢,眼底略过一丝担心的神色,但还是沉默着点了下头。

    待到院中只剩下两人时,沈落溪方才启唇道:

    “陆湘云,其实我知道绿韵是你派来的,为的就是想要伤害我的梨儿,好让我痛不欲生。”

    陆湘云的身形骤然一僵,扣在地面上的指尖不断缩紧,似乎又担心院外有人在偷听,当即嘴硬地否认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绿韵,你又想设计陷害我什么!”

    沈落溪一眼便瞧穿了她的小心思,以慢条斯理的语调,一下接着一下凌迟着陆湘云的神经——

    “我即便说这内外只有你我二人,你恐怕也不会信我半分,看在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有些话不妨直接告诉你,陆家若再不懂收敛,急流勇退,不出半个月,必会遭灭族之灾。”

    陆湘云听得心惊,却依旧自欺欺人地摇着头,眼中斥满了猩红的血丝。

    “不可能!沈落溪,你别以为你在这儿故弄玄虚,我就会信了你的鬼话,我告诉你!我生是沈留白的人,死是沈府的鬼,你们别想摆脱我!”

    沈落溪不欲再与彻底疯魔了的陆湘云多费口舌,丢下句“你好自为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次日寅时,天才微微亮,沈相身着官服正要去上朝,不想还未出院门,便瞧见了似乎等候了多时的沈留白。

    “这大清早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么?”

    沈相敏锐地觉察出沈留白的情绪沉寂得接近一潭死水,他看了眼天色,又道:“现在时辰快到了,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误了朝会,我且先去上朝,余下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沈相就要抬脚从沈留白身侧越过。

    不想他才走了几步,便瞧见了不远处款款走来的沈落溪。

    “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沈相作势摘下了头顶的官帽,狐疑的视线在沈留白与沈落溪之间打了个转。

    “父亲,朝堂那边儿我已经命闻元去给你告过假了,说是身体有些不适,陛下当即便表示说要你在府中好生休养。”

    沈落溪唇角轻轻勾着,东边隐隐升起的日光撒在她的身后,更为她镀了一层圣洁如谪仙的光晕。

    沈相无暇去欣赏眼前的这一幕,只是冷笑了一声,讽刺道:“果然是嫁人了,翅膀硬了,都敢先斩后奏了,说说吧,到底是什么要紧事,也值当你们兄妹二人合力来这儿堵我!”

    房中的沈母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顺势也起了身,小心地探至软榻旁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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