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没想到他敏锐到这份儿上,愣了下啧了一声,低头小声答:“生气了,只说是身上不痛快,已经在屋子里闷好几日了。”

    不过也不打紧。

    左右是无人在意。

    徐璈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声一笑,桑枝夏想了想说:“你饿不饿?要不我先给你弄点儿吃的?”

    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徐璈他们在山里的这几日肯定是吃得不好睡得不香,要是进了家门还饿着肚子,那就属实有点儿难为人了。

    徐璈眉眼间泄出了隐蔽的自得:“不饿。”

    “你做的炒面很顶饿,吃两碗就能对付一日,要不是吴大哥他们帮忙,我和三叔只怕还要剩一些带回来。”

    他们出门前家里都给备了吃的,只是跟他花样繁多的干粮相比,其余人能吃得上的就相对逊色。

    靠着在山里独一无二的炒面,他跟同行的人的来往甚至比以往都更密切了些。

    这些都是枝枝的功劳。

    桑枝夏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开始笑,顿了顿把注意力重新落回了灶上。

    她盯着逐渐升腾而起的热气说:“你上次跟我一起送回京都的信,是往定国公府送的是吗?”

    徐璈无声一猝,紧接着耳边响起的是桑枝夏轻轻的话声:“定国公府的白夫人关照了我娘,如今我娘和弟弟在府上的日子好过多了。”

    “徐璈,谢谢。”

    徐璈其实可以不这么做的。

    他在京都的名声虽不好,可生来傲骨不逊于任何人,世子爷的傲气也让他始终不肯低头求人。

    哪怕是徐家突逢大难满门抄家流放时,面对迁徙之路的艰难和入村求生的痛苦,他都不曾向任何人开口求援。

    可他为了能改善谢姨娘在府中的窘境,不惜远隔千里去信托人关照。

    略加照拂,对高高在上的定国公夫人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门第差距甚大相隔千里的桑枝夏而言,却是一份不知该如何偿还的恩情。

    这是徐璈为她母亲欠下的人情。

    徐璈沉默半晌缓缓抬头,自下而上地看着桑枝夏的眼睛:“知道当时为什么不跟你说吗?”

    “我不想听你跟我说这个谢字。”

    他泄愤似的抓起斧头重重劈砍在木柴上,嗓音发闷:“若非落于此境地,这些事儿本来是该我亲自去做的。”

    委托他人是不得已。

    可这些都比不得听桑枝夏说谢谢更让他来气。

    相敬如宾或许是世人推崇的夫妻之情,但这些词在他眼里狗屁不是。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客气疏离。

    徐璈气闷地攥紧了斧头把手,蹙眉盯着桑枝夏说:“知道举案齐眉的意思么?”

    桑枝夏被挑衅似的飞起了眉角:“你是想让我请你吃饭的时候,把桌案举齐眉梢?”

    你小子但凡是敢点头,我就能连桌带碗全塞你嘴里。

    徐璈被她眼中闪烁的怒意逗得勾起唇角,满意道:“不喜欢?”

    桑枝夏危险眯眼:“你说呢?”

    “巧了,我也不喜欢。”

    他笑笑搓了搓掌心,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夫妻,所以不必跟我客气。”

    “该做的能做的我会慢慢去做,亏欠的不足的我会逐日补偿,谢不谢的,往后不许说了。”

    桑枝夏语塞一顿没再言语,门外也逐渐起了人声喧嚷的动静。

    短短一会儿还当真是来了不少人,而且还都是自带家伙什的。

    担着水桶的急着去担水,抱着柴来的往灶边就是一杵。

    “哎呦,夏夏你家里有杀猪刀吗?”

    吴婶儿来回忙活了一圈欢喜地说:“这么大的野猪,没把趁手的杀猪刀可搞不定!”

    桑枝夏苦笑道:“婶儿还真是把我问住了,菜刀行吗?”

    “那可不行。”

    吴婶儿认真道:“菜刀哪儿有杀猪刀的劲儿啊?”

    “你等着,我这就叫我儿媳妇去找村里的屠户借!”

    “来了来了,外头的大锅支好了,赶紧把烧好的热水往外送!”

    “好嘞!”

    桑枝夏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装在桶里,徐璈和许文秀等人就开始轮着往外抬。

    肥得肉都在颤的野猪在众人一二三的吆喝中被抬上木板,热水哗啦一洒就开始拿刀刮毛。

    许文秀和两个婶婶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很是无措,有心想帮忙却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桑枝夏索性说:“你们在里头烧水,顺带拿咱们昨日刚起出来的米酒烧一锅米酒水出来,也好让歇口气儿的能喝两口热乎的。”

    徐三婶如释重负地说:“行行行,我现在就去。”

    徐二婶也拉着许文秀说:“我们在里头帮忙也是一样的,看不得就别强撑着看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看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几位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更难看,再看下去大约就要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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