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学样就好。”

    那个记忆中当着满朝重臣维护他、站在端诚殿前亲自为禁军将士擂鼓助威、沐浴着朝阳仿佛神祗的大齐天子,就好像是很多很多年前留存的印象,如今在他视线中只有一个虚弱的病人。

    李道彦冷静地问道:“他人在何处?”

    然而他和李道彦都清楚,以厉天润的脾气和性格,绝对无法坐视大齐边疆陷入危机,自身却跑到风景优美的地方休养。

    薛南亭唇边露出一抹笑意,点头道:“好在国库里还算厚实,不然我真得找老相爷帮忙。说起来,那四家即便不论田地商铺等固产,光是金银浮财就有一千多万两雪花银,让朝廷大大缓了口气。我之前曾和陛下笑言,要是再多来几家,多半连二次北伐的军饷都有了,只可惜动不得。”

    自然动不得。

    换做其他大臣,这个时候大抵要陈述一番忠心肺腑之言,可是陆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怔怔地看着天子。

    薛南亭下意识想要婉拒,不过当他看见老人深邃又坚决的眼神,话到嘴边改口道:“多谢老相爷的照拂。”

    虽然他这两年不断放权,但是论处理朝政的手腕以及在百官心中的威望,薛南亭比他肯定要逊色一筹。

    李道彦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章宪,国朝的命运和你息息相关,所以你一定要在朝堂上站稳了,另外也可以适当给钟乘加加担子,他会是你最得力的臂助。”

    薛南亭轻声一叹,道:“定州、靖州相继遭遇敌军的进犯,眼下又是严冬时节,前方将士们的军械甲胄冬衣粮草饷银抚恤,每一样都大意不得。江南各地的官吏考核也已经有了结果,具体的人员调整同样是刻不容缓的大事,陛下前几日又问起经界法的筹备情况,毕竟这关系到明年的经济民生。”

    整个京城内,除了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二皇子之外,只有此刻值房里的两位宰相知道,天子的病情在逐渐加重。

    李端定定地看着他,温和一笑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长生不老,朕也是人,自然也会死,无需伤感。”

    ……

    薛南亭略有些不安地问道:“老相爷,陛下急着召陆沉回京,会不会……”

    普通官员只当这是天子在国战期间尽量避免繁文缛节,便有不少人趁机上书称颂,天子将这些溢满肉麻之词的奏章悉数留中,然后让吕师周代为训斥了几名官员,才将这股子浮华风气刹住。

    李端靠在榻上,抬眼望向自己最满意的年轻臣子。

    “陛下……”

    他知道眼下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因此一句未提陆沉的沙州之行。

    便在这时,一名中书舍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值房,来到近前躬身道:“二位相爷,山阳侯返京了。”

    陆沉这么快就回京了?

    李道彦和薛南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这是天子派人将他催了回来。

    天气转寒,值房里燃着上好的精碳,以免两位宰相着凉生病。

    听闻此言,老人眉眼间飘起一抹沉重且惋惜的神色,幽幽道:“厉天润今年才四十六岁。”

    毕竟按照之前成州那边送来的消息,陆沉和他率领的军队此刻应该还在贺州境内。

    但是陆沉没有立刻迈步走向内殿,而是站在外间稍稍驱散身上的雨气。

    皇城之内,雨声淅淅沥沥,随风飘摇不定,犹如一曲稍显零乱的杂曲。

    李道彦应了一声,舍人知趣地行礼告退。

    殿内的光线很柔和,氤氲着浅淡的清香。

    李宗本抬手虚扶,简明扼要地说道:“不必多礼,父皇在内殿等你。”

    薛南亭叹道:“家叔说,怀安郡公是因为当年在泾河防线领兵作战时落下的旧伤,这些年又始终难得清闲,太过操劳以致于引发旧疾。这病若想养好倒也不算太难,只需放下一切庶务,择一山清水秀之地静养数年,再按时服用家叔配制的药汤即可。”

    只是这样一来,大齐好不容易盼来柳暗花明之日,陡然间又陷入风雨飘摇的处境。

    李端缓缓坐直身体,缓慢却坚定地说道:“但是你应该明白,朕已经坚持了十四年,又怎会轻易撒手?”

    陆沉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神情无比坚韧的面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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