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可知河洛之变?”

    景帝温和的语调在上书房内响起。

    庆聿恭此前不在大都,而是在赵国的都城五丰坐镇,近来有一些赵人密谋反复,他在那里主持大局,得到景帝的传召匆匆赶来,因此才有风尘仆仆之状。

    他不疾不徐地答道:“回禀陛下,臣在返京的路上收到南边的战报,已经大概知晓此事原委。”

    “那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景帝朝旁边看了一眼,火者连忙将御案上的三张信纸叠好,双手捧着交给庆聿恭。

    这位执掌景朝近三成军权的常山郡王接过信纸,沉凝的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内容,随即微微垂首道:“陛下,臣看完了。”

    “撒改。”

    景帝转而看向北院元帅,淡淡道:“将你方才的话重说一遍。”

    撒改一愣,迎着天子似深湖静潭一般的眼神,毕恭毕敬地说道:“是,陛下。”

    他只是不太理解天子的用意,并非是畏惧庆聿恭。

    虽说世人皆称庆聿恭为大景战神,但在景朝内部,撒改等人依然可以和其分庭抗礼,这牵扯到景军内部的复杂势力。

    景廉族从五十三年前立国开始,便有雄师九军之说,指以景廉族勇士为主体、招揽世间各地人才组建的九支军队。

    其中效节军和忠义军直接隶属于天子,这两支军队的将官全部出自皇族阿里合氏。

    庆聿恭麾下有夏山军和防城军,前者以骑兵为主,后者以步卒为主,是构成南院军事力量的核心,也是此番庆聿恭平定赵国的主力精锐。

    撒改手里有一支骑步军各半的长胜军,最初是以他本家辉罗氏最出名的神射手组建而成,如今驻扎在景朝西北震慑代国。

    景朝军制和南齐不同,南齐一军仅有万余人,而景朝一军少则四五万,多则七八万,在级别上大抵等同于南齐的都督府。

    除去景朝皇族、南北二院统领的五支大军,另外四支军队皆由景廉族势力最大的贵族统率,这四人当中有两人和撒改走得比较近,对待庆聿恭的态度相差无几,由此形成景军内部相对平衡的状态。

    “……常山郡王,本官并非是在逼迫你放弃营救永平郡主,但是和我朝大业相比,总得有人做出牺牲,还请伱考虑大局。”

    撒改将先前那番话复述一遍,最后加重语气强调。

    其他重臣无不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冒然参与这两位军方元帅的争斗。

    不过,他们难免会有些好奇庆聿恭如何回应。

    庆聿怀瑾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落入齐军之手,并且以此要挟景朝坐上谈判桌,这种事委实不好处理。

    太过强硬有可能威胁到庆聿怀瑾的小命,太软弱又会引起景朝内部的激愤,毕竟从十五年前攻破河洛城算起,景人早已习惯自己天下无敌挡者披靡的姿态。

    庆聿恭似乎没有感觉到上书房内的暗流涌动,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到丝毫焦急的情绪,面对撒改的大义凛然,他不慌不忙地说道:“元帅言之有理,任何人都不能损害天子的威仪,更不能破坏大景的威名。庆聿怀瑾学艺不精为人所擒,后续无论是何下场,皆是她自身的问题,我不会因此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决定。”

    撒改双眼微眯,缓缓道:“郡王之意,我朝大军应该南下扫平南齐边军?”

    庆聿恭朝御案的方向稍稍躬身,道:“此事理当陛下圣裁。”

    撒改一窒,心中不由得涌起几分火气。

    如果放在景帝登基之前,说不定他会当场叱骂对方老奸巨猾,反正那个时候大景朝堂上经常上演武斗,贵族们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很常见的场景。

    景帝饶有兴致地望着两人,徐徐道:“郡王认为朕应该直接派兵南下?”

    面对天子的提问,庆聿恭稍稍思忖,答道:“陛下,其实无论我朝是否调兵,南齐淮州军都不会在河洛城滞留太久。在臣看来,他们最多只会停留一个月左右,然后便会撤回东阳路境内。”

    景帝道:“为何?”

    庆聿恭沉吟道:“因为南齐中枢并未做好收回河洛的准备,这一仗陆沉是独断专行,只不过他用火药轰塌河洛城墙继而得手,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变故。细观南边局势,沫阳路防线仍然在燕军掌控之下,南齐想要支援河洛,需要从淮州、东阳路、河洛东线一路跋山涉水,路程超过两千余里。他们先前的储备,只够淮州军攻打燕国东阳路而已。”

    他稍稍一顿,抬眼望向景帝,继续说道:“故此,如果陆沉率领的淮州西路军死守河洛,真正需要担心的并非我朝,而是永嘉城里的南齐君臣。纵观萧望之和陆沉这两年的决断,他们不会做出自陷险地的举动,所以只需稍等一段时间,河洛之危便会自动化解。”

    撒改不由得撇了撇嘴。

    景帝微微颔首,又问道:“既然陆沉守不住河洛,而且这是事前便能推断的局面,他为何要走这一遭呢?”

    “原因大概有三点。”

    庆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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