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闭上眼睛。

    一个蠢死的人如果再不清醒,那就是活该。没有良人可以共白头,只有自己的手才能扶持自己到白首。

    这场婚礼只是裴獗的计谋。

    只是计谋,计谋,不可迷了心窍……

    大概是冯蕴太冷静了,全程没有什么表情,说笑的人,便收敛了几分,房里少了喜气,冯蕴很快就平静下来。

    午后,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

    别院外响起吹吹打打的喜乐,是迎亲的人马。

    有乐有奏,十二抬聘礼,引来无数人围观。

    “怎么这个时辰迎亲?”

    “对啊!时辰也太早了吧?”

    婚礼婚礼,是要在黄昏时候举行的。

    人群里有人疑问,便有人应和。

    “许是大将军心急,想要早点抱得美人归。”

    “大将军手上沾的鲜血太多,等到黄昏,怕小鬼来缠也说不定……”

    在战争阴影笼罩下的并州城里,这场婚礼突兀而古怪。

    人人都在私下称奇,却无人敢上前质疑。

    大红的喜轿由八人抬着,落在门前。

    “请新娘子上轿!”

    冯蕴等得太久了。

    头上的凤冠重得几乎要压弯她的脖子,为了挺直肩背很是吃力,繁复的礼服,厚厚的盖头,她整个人像被绑架般上了花轿。

    在喜乐和喧嚣中,她如同提线木偶,喜娘怎么说,就怎么做,浑浑噩噩地抬出去,再经过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抬回行营别馆里。

    “新郎官来了没有?”

    裴獗没有来“接亲”,花轿再次落回到门口的时候,才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

    人群自然又有议论。

    不带接亲的新郎官到底对新娘子还是不够重视的。可要说不重视吧,大将军都在白忙中换上喜服,亲自出席自己的婚宴了呢?

    最不计较的人,反而是冯蕴。

    她只希望快一点结束这样的折磨。

    喜娘:“新郎官,来,牵巾子。”

    一条大红的绸巾分成两端,一人手执一端,在众人的拥簇里进了门,礼仪简单得令人发指。

    “准备拜堂了。”喜娘说。

    冯蕴看不到喜堂,被人带着转来转去,有点头晕。

    她全程没有听到裴獗说话。

    裴獗大概是世上最沉默的“新郎倌”了。

    他在哪里,冷气便凝结在哪里,哪怕是大婚礼上都没人敢上前调侃,更没有人起哄,于是婚礼的气氛十分古怪。

    冯蕴突然觉得,这婚仪大概和出殡差不多?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入耳。

    冯蕴稍稍犹豫一下,红绸巾子那头便被人拉拽一下,巾子那头的情绪传导过来,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坏了他的大事。

    喜帕下方,她看到男人的鞋子,在缓慢地移动,于是也就跟着移动,微微弯腰行礼——

    头尚未抬起,耳畔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兵器和甲胄擦刮出来的声音,十分特别,很容易分辨。

    因兵器主大凶,前来喜宴的人,一律没有佩戴刀剑,包括裴獗自己。

    因此来人的声音敏锐地挑动着众人的神经。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大将军,军情急报——”

    是石隐,一句话凝重高亢,带点莫名的杀气和掩饰不住的兴奋,“齐军攻城了。”

    短短几个字如同投入湖水里的巨石。

    砰的一声,在围观的人群里炸开。

    “攻城了!攻城了。”

    “齐军来攻城了!”

    冯蕴的心没由来地一颤。

    结束了。

    她屏紧呼吸……

    所有人都在等裴獗发话。

    好似一瞬,又好似过了许久,冯蕴才听到他不带半点情绪的声音,平静、沉稳,像鹰隼的尖爪无声无息地滑过水面。

    “该夫妻对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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