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主将、即墨大夫田种首率领大军杀到琅玡城下,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糟糕的消息。

    首先是中路军将,莒邑大夫田节,贪功冒进,攻城失利,损兵折将。

    大军对垒,非常讲究先声夺人、首战告捷、旗开得胜。这样才能进一步激励军心,鼓舞士气。反之则会锐气尽失,一蹶不振。

    其次还是这位田大夫,恼羞成怒之下,紧急从莒邑抽调兵力万余人,莒邑防卫空虚,给敌人可乘之机。

    这个时候,田种首还没有收到莒邑失守的军报,他只是按照行军常识,敏感地意识到,抽空莒邑之兵,害莫大矣。

    第三则是部署到琅玡东门的部队,突然遭受到了港口方向的舟师袭击,折损了不少人马。

    直到这时,田种首才发现,之前所谓的舟师大捷,是彻头彻尾的假情报。

    基于以上三条军情,田种首敏感觉察到,琅玡之战不好打了,不仅先机已失,而且危机四伏。

    莒邑大夫田节前来拜见主将,虽然打了败仗,但田节仍低不下他那高傲的头颅,见了田种首之面,大剌剌地一拱手:“田兄,别来无恙!”

    田种首的脸登时就黑下去了,尽管他俩都是田氏宗室、重邑大夫,但他可是齐公明令的伐越主将啊,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声“田兄”算怎么回事?咹?何况你特么的还打了败仗!

    田种首拼命抑制住心底的不快:“大夫,战况如何?”

    田节不请自坐,自顾自地在帐下跪坐下来:“弟先派一旅之兵,试探一下越人军情。无他,琅玡一战可下!”

    田种首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他提高声调:“大夫可曾接到本将军令,大军未到之前,不得擅动?!”

    田节:“接到了啊!攻城之前,必做侦察,此莒邑行军之惯例也,弟在莒邑一十五年,从来如此!”

    田种首啪的一声,猛击几案:“无令擅动,折损士卒,挫我锐气,田节尔可知罪!”

    田节一看,哟嗬,跟老子耍威风是不,老子还真不尿你这一壶。

    他一脚将面前的几案踹得老远:“田种首,好大的官威,莫非欺我莒邑无人乎!”

    田种首肺都快气炸了,大敌当前,这个浑不懔不仅违令擅动,而且大闹中军帐,这样下去,老子的将令有几人还听?

    “来人,将田节给本将绑了!”

    帐下武士呼啦啦涌了进来,田节一边嚣张地大骂不止,一边拔剑反抗,将个中军大帐闹得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但这里毕竟是田种首的大帐,手下都是他的亲信,经过一番混乱,硬生生把田节按在地上,摘盔卸甲,绑了个四蹄朝天。

    田节口中被勒入绳索,吐字不清,咬字不明,依然呜里哇啦地破口大骂。

    正当此时,斥候来报:“报!将军,莒邑运粮车队失踪两日,大军粮草不知去向,全军已无米粮下锅!”

    话音未落,又一路斥候远远地喊着:“急报!急报!”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帐来。

    “报!将军,敌军袭击莒邑,莒邑失守!”

    “什么!”田种首惊得跳了起来:“重复军报!重复!”

    “不明敌军袭击莒邑,莒邑失守!”

    田种首大惊之下大怒:“混账,何谓不明敌军?可是楚人?”

    “将军,不是楚人,据逃亡出城的百姓报告,敌军打着齐军旗号。”

    这个时候,刚才还在地上哇哇大叫的田节也吓得汗出如浆,一声不吭地直着耳朵听着军报。

    莒邑,可是田节的老巢啊,老巢丢了,这下子麻烦大了。

    田种首盯着趴在地上的田节,恨得咬牙切齿:“田节竖子,乱我军纪,折我将士,丧我城池,留尔何用!”

    他一把抓起齐公亲授调兵虎符:“虎符在此!田节违抗军令,擅自出战,丢失重镇,当斩!来呀,拉出去,砍喽!”

    帐下众将这回也傻了,理论上讲,田种首有权力斩违令之人。但是,田节也是田氏宗室,而且深得君上信任,就这么被砍了,没有先例啊!

    众人愣了一回,还是出列求情:“将军,田节虽有过错,然当经有司查证,君上处置。”

    “对对对,将军,不如暂且将其押赴临淄,由君上处置。”

    田种首心中暗想,真要斩了田节,很可能会有人说他是挟私报复。众校尉之言有理,应该将他押回临淄,将他的罪证公之于众,办成铁案,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田种首恨恨地道:“也罢,就依诸君之言。来人,将田节押入囚车木笼,解往临淄!”

    随后又对随军司马道:“起草一份奏札,具言田节之罪,以告君上,以正军法!”

    “诺!”

    田节这会儿彻底老实了,丢失莒邑,这事闹大了,他田节长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然后垂头丧气地被拖了出去。

    田种首立即派人接管了田节的部队,以及刚刚从莒邑征调来的新军,众军合军一处,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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