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钱,他们这些地主再怎么样也没法跟整个国家抗衡啊。

    “那按照龚兄的意思是,我们继续抗议下去?”

    有人试探问道。

    “不错。”

    “可若是朝廷怪罪下来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交人、赔钱!”

    “但我总觉得朝廷要的是一个借口,现在就有这个借口。”

    “.”

    龚旭沉默了。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但片刻后潘识说道:“大家也不用担心,所谓法不责众,我们这么多人,也没有,难道朝廷还真会把我们屠光不成?”

    “唉,也就只能这么去想了,如今我等也是骑虎难下了,不抗争,家财慢慢败光,抗争,心惊胆战。”

    “那又能如何呢?我听说已经有不少人被迫走了朝廷给的路子,甚至还有人把家中的田地低价卖给了官府,现在正在组织船队出海。”

    “呵呵,船队出海,九死一生。别看那什么远洋船队带了多少金银回来,可人们总是看不见他们去多少人,回来多少人。”

    “这事.算老夫胆小,就不掺和了。唉,谁能想到忙活了几代,好不容易攒下的这份家业,就要毁于我手?”

    下面有人叹息,有人默认,还有极少数人最后决定退出,带着自己的人手离开杭州,回到老家去。

    一来这事闹得太大,他们也害怕会出什么岔子。

    二来他们深感无力,即便事情闹得如此大,朝廷依旧没有松口,亦是让人感觉到朝廷的决心有多大。

    所以最终还是有那么几人离开。

    他们的下场也无非两种,要么慢慢被朝廷征走他们名下的佃户,然后又背上高额赋税,最后倾家荡产。又或者早做决定,把土地卖掉,进入商业。

    这显然需要极大的勇气。

    毕竟以他们的累世家财,瘦死骆驼比马大,就算把土地卖了坐吃山空,只要家主不沾赌博,基本上几代人都不愁吃喝。

    而经商就风险太大了,特别是出海。

    别看远洋船队官员陈海忠短短七八年间,由从八品现在升到了从三品同知市舶总监。

    但这中间付出的代价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江浙人却都知晓,毕竟陈海忠每次出海和归来都在这边。

    光他那两次出海,因为疾病、海浪、风雨、失踪等情况损失的人手就多达数千人之众,这还没算有多少船毁人亡的事情。

    另外就是江浙地区去日本、高丽经商的人也非常多,这些人同样伤亡惨重。

    因此相比于安安稳稳种地,有这个稳定的铁饭碗收入在,谁又希望自己卖光了土地,跑去外面风餐露宿,甚至冒着船毁人亡的风险去经营呢?

    可现在..

    那些离开的人摇头叹息地离开,只能希望剩余的人最后取得胜利,让朝廷放弃摊丁入亩以及征召他们的佃农。

    这些人走后,场内还留了三十多名大地主,最后决定破釜沉舟,再跟龚旭他们拼一把。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他们再次开始组织起抗议队伍,在城内城外四处游行,只是没有了前几日的声势,却是相对低调了许多。

    然而到了四月初,一切都变了。

    四月六日,坐客船日夜疾驰,换船夫不换船,航行了一千多公里的夏悚拖着略微疲惫的身躯入了杭州城。

    进城后他迅速在城内四处巡视了一番,他只带了几个家仆,看到城内秩序勉强恢复了许多。

    但城内各地还是有林林散散,加起来数千人在不断游行示威,让他皱起眉头。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一些经过打砸的店铺还没有修缮,被烧毁的房子残垣断壁仍然在风中摇曳,可见当时市面上有多混乱。

    等到午时,夏悚便终于走进了转运使衙。

    府衙中杜杞、任茂成等人听说夏悚过来,连忙出去迎接,将他请进了后堂屋内。

    “见过计相。”

    两浙路转运使后堂里,转运使、副转运使、通判、度支判官等官员向他行礼。

    虽然财政部已经不再是三司,但名义上还是政制院下第一部,因此大家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称呼财政部尚书为计相。

    “哼。”

    夏悚冷哼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坐到了主位上,随后沉声道:“外面现在这副样子,你们难道没一点感想?”

    杜杞一愣,便苦笑道:“计相,此事并非下官等人不作为,而是知院”

    “额”

    夏悚一拍脑袋心道糊涂了,这事赵骏来之前跟他说过。

    两浙路的地主们之所以闹腾的事情那么大,基本上都是他放任的。

    但因为一路疲惫,加上看到城里这副样子,又是六十岁年纪,一时间就给忘了。

    于是转头说道:“知院的指示自然是对的,不过还是不能让他们太猖獗,以免影响了杭州城里百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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