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大管事当面。

    埠头起哄的乡民默契后退,分出岔路。

    秃鹫盘旋般的船老大摇动船橹,撤出一个大圈,有的更调转方向,径直离开。

    紧迫的压力溃散。

    泉凌汉悄悄松一口气,鲛人们扇动鱼鳍,重新交流。

    水面上气泡再浮,只不过没有先前密集,年轻鲛人们收敛了兴奋的心情。

    先前的场景,着实带给他们些许震撼。

    终于老实了。

    泉凌汉心中生出爽快,管不住年轻人,反被裹挟真有几分不痛快。

    “抱歉诸位父老乡亲,多有惊扰。”

    许家大管事立足埠头,向周围百姓拱手,直白道。

    “先前不曾教大家知晓,今日我代许家家主特来一述,将来勿谓言之不预,前几日起,我许家和彭泽里的鲛人部族定好了鲛绡的买卖,日后谁要是再和鲛人作对,那就是和许家过不去!”

    此消息放出。

    乡民惊哗。

    本来退出一个大圈的船老大们彻底放弃,挥挥手,三两散开。

    迄今为止,许家和鲛人有合作一事,唯有寥寥数人知晓,然而庇护鲛人之事早于几天前就传遍整个许家,进而往外蔓延到整个黄州势力圈。

    只因此命令不是由家主发出,而是大祖、二祖直下,黄州许姓者莫不遵从。

    作为黄州地方最大的地头蛇。

    许家带了头。

    寻常的小家族甭管怎么想,尽皆闻风而动。

    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觉察,鲛人出现的小半个时辰里,没一个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出面。

    龙君其实做不到威慑每个人。

    人多复杂啊,偶尔还会发个神经。

    总有利欲熏心,胆大妄为之徒,但它只要做到黑市上的鲛人泪无法正常流通,让来历不明的鲛人泪无人敢收即可。

    出得起上千两的人,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个人心里没数,势力有数。

    “大管事,定的什么买卖啊?”

    有乡民问。

    “这就不好向大家透露了。”

    许大管事避而不谈。

    实则他也不清楚收那么多鲛绡要干什么,只知道各家店铺内,几个手艺好的女工全被抽走,相当神秘。

    乡民们猜测纷纷,暗叹许家神通广大,门多路广。

    整个彭泽有多广阔无人知晓,许家竟能从中找到鲛人部族,且定下生意往来。

    联想到前阵子寿宴上的元将军甲片。

    莫不是有人把彭泽包了圆?

    大管事拍拍手。

    车马挪动。

    整个埠头一角被人为清空,摆开数张大桌,铺设好算盘、账本。

    梁渠让鲛人集中埠头,一方面直接跟官船走,另一方面自然是要接手鲛绡。

    泉凌汉挥挥手。

    一匹一匹的鲛绡运送上岸,多是几十年里积攒下来的陈年库存。

    许多老鲛人心里空唠唠的。

    大管事亲自领人记账,登记颜色、数目。

    运到一半。

    嘎嘎嘎。

    车轮碾动石板,囚车连成一串自远处驶来,静静地停靠岸边。

    赤红的大马相随。

    有人眼尖。

    “过江龙!”

    跟在旁边的项方素和柯文彬暗暗咂舌。

    短短一个多月,梁渠未免太出名了些,走到路上都能让寻常百姓给认出来。

    “过江龙怎么押运囚车来了,要送到哪去?”

    “过江龙好像是平阳府的六品官!”

    “六品?年纪轻轻,真厉害啊。”

    “犯的什么大案,抓那么多人,还要送到别处,不会是谋逆吧。”

    谋逆?

    一个词语突兀冒出。

    拥挤的人群后撤数步,空出埠头。

    “上去!”

    跳板伸出,吏员们打开牢笼,押着头戴枷锁的犯人上船。

    赵洪远一家人数不少,甭管是不是黄州本地人,统统要带走。

    于是乎。

    水里往陆上运布。

    陆上往船里塞人。

    颇有几分鲛人以布换人的错觉。

    日暮暗沉,芦荻低斜。

    绵延十数里的芦荻肆意生长,抽生出的苇花白茫茫一片,蓬松起伏。

    “拢共是……”

    梁渠船上见到许家大管事塞给泉凌汉银票。

    商品没开始卖,眼下不是分红,而是暂时给与的部分货款。

    厚厚的一大迭,一只手都抓握不住。

    泉凌汉对银钱的价值没什么深刻体会,数了一数,只觉得数字蛮大,比梁渠答应给的两万两安家费要多出不少。

    道一声谢。

    数艘大船拔锚,浩浩荡荡地向平阳府去。

    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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