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丰味楼最新的菜品,以小鲫鱼斩头去尾,去除内脏,剔掉鱼刺,以孜然烤制,羊肉则在铁锅煎熟,卷入鱼肚……坊间只有传闻,没想到圣人已经吃上了。

    可见,薛白的圣眷太浓。

    “臣确实授意王鉷严加审查春闱举子,落黜了许多布衣举子。以至于诸生不满,朝野沸腾,长安近日生乱,是臣没有处置好。”

    李隆基动作潇洒地夹了一块鱼包羊肉吃了,虽未发怒,却继续晾着李林甫。

    “为平息此事,臣构陷薛白、元结等人,押至大理寺狱,遂有‘春闱五子’挟众闹事,臣弹压不住,与王鉷奏请覆试,平息事态。”

    “臣身为宰相,未能办好政务,给圣人分忧,反而使京师乱象丛生,致诸生抱怨圣人,给有心人卖直邀名之机,臣有罪,罪大恶极。”

    李隆基淡淡问道:“谈谈这‘有心人’是谁。”

    李林甫打算先抛薛白这块砖,引出东宫那块玉,才张嘴,忽然想到了丰味楼的那幅画。

    圣人若看过那幅画,怕会当他是在公报私仇,进言得要顺意而为才是。

    与其点出最受喜爱的皇孙李俶,近来多在宫中打牌的薛白,不如直接点出东宫,还显得直率些。

    “今日诸生涌至御史台讨说法,看似广平王与五子带头,实则这些年轻人冲动,易被人利用。此事背后,恐怕有人指使……陛下,臣这宰相难当啊。”

    话到最后,李林甫郑重了许多,声音都沉郁起来。

    “韦坚案,臣从天宝五载查到六载,进展缓慢,却触到了太子的逆鳞,他现在利用几个年轻人以及一群激愤的举子对臣咄咄相逼。储君亦是君,君臣有别,臣无能……”

    李隆基叱道:“哥奴!伱好胆!”

    李林甫惊恐失措,告饶道:“臣知罪,臣无才望,本当不得这宰相。韦坚捅出的窟窿又太大,臣真是快堵不住了……”

    “够了!”

    一瞬间,李隆基眼中精光迸发,终于被激怒。

    此前,李林甫承认操纵科举、镇压诸生,甚至于以“野无遗贤”欺君,他都像没听到一样,连原因也不问,反而被这最后两句话激怒。

    因为“以草野之士猥多,恐泄漏当时之机”这句话,本就是在为天子做事。

    韦坚加收三年租庸调,疏浚漕渠,使江淮、山东的税赋贡品直抵长安,难道是送到他李林甫的府上吗?右相府占地才不到一坊的四分之一,装得下多少东西?

    浐水之上建宫苑,广运潭中造码头,舟楫行于望春楼下,天下珍品是直接送到这禁苑里来!

    广陵的锦、镜、铜器、海味;丹阳的京口绫衫段;晋陵的官端绫绣;会稽的罗、吴绫、绛纱;南海的玳瑁、真珠、象牙、沉香;豫章的名瓷、酒器、茶器;宣城的空青石、纸笔、黄连;始安的蕉葛、蚺蛇胆、翡翠;吴郡的糯米、方丈绫……

    凡大唐数十郡之珍品,供一人赏玩、恩赐,这上千万贯的钱财,到底是谁用掉的?!

    李林甫辛辛苦苦把持科场,落黜草野之士,为谁?这事做的不好,引得诸生对圣人不满,他错了。于是除掉那些告状者,再开覆试,为谁?

    矜矜业业,好不容易要平息事态了,竟还有人把血状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让天子情何以堪啊?!

    “陛下,臣太无能了啊!”

    李林甫拜倒在地,泣声道:“臣有负君恩,当不好这个宰执,请陛下另择贤良……”

    “起来。”

    李隆基的怒火本就不是冲他,此时已平静下来,亲手扶起李林甫。

    他知道,天下官员虽众,但能像李林甫这样尽心办事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毕竟这是继杨慎矜案之后第二次出了疏漏,还可以原谅。

    “右相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臣愚昧,请陛下指教。”

    “堂堂宰相,文官之首,当为朕处置国事,何以每每来找朕哭诉?你既不是贾斗鸡,又不是薛打牌。”

    说完这一句话,李隆基爽朗大笑,拍了拍李林甫的肩。

    李林甫感动无比,抹着泪连连谢恩。

    ……

    但不论君臣如何情深意重,这次李林甫就是没做好事,又把麻烦留给了圣人。

    李隆基不得不亲自处置此事。

    身为天子,他还不能像李林甫那么不择手段,务必得给臣民一个交代。

    “传旨。”

    不必招臣下商议,李隆基须臾已有了决断。

    “准王鉷所奏,覆试;禁足李俶半年,无诏不得出百孙院;召薛白觐见,朕会亲自过问江淮百姓之申告……”

    歌台舞榭上的乐师、舞师已经等了很久了,杨玉环与张云容说着趣事,笑盈盈地往这边跑来,恰听得李隆基这句吩咐。

    “圣人召小薛白来,今夜又要打骨牌吗?好啊,臣妾使人去唤三姐。”

    高力士听得贵妃一句话,只觉如聆仙籁,停下脚步,稍舒了一口气,等着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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