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一头撞了上来。

    几个前哨堡垒的逃兵们谁也不敢回宁远,都猫在城外林子里躲着观望。鞑子们若是走了那就再潜回据点,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若是他们再过来,大家伙就一齐往南跑!否则,被城里的巡按大人以临阵脱逃的罪名拿了砍头做反面教材多冤啊!巡按大人可不管你是不是饿肚皮,他老人家就是盯着抓你不是的!莫说自己这帮大头兵了,连堂堂祖大寿副帅都曾经挨过大人的揍——当年建奴骚扰白官人屯,当时祖副帅还是游击将军,跟他们真刀真枪地打过了呢,还把他们赶跑了!那又怎样?巡按大人一口咬定:能把建奴打跑就是明明可以胜之、明明可以胜之却没有一网打尽就是“提撕不严”(不警惕,不振作,纪律涣散),然后就把赶跑了建奴的祖将军捆起来打了四十军棍……等远远见到吴襄的旗号,大家都知道吴大帅好说话,一股脑跑出林子迎了上来。

    迎面跑过来几个据点的五百骑兵,吴襄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待看清楚都是自己人吴大帅定了心。然而等大家鸡一嘴鸭一嘴说明白情况,吴襄抬头向远处望了望,好说话的吴大帅弄死这帮家伙的心都有了——被一大帮家伙围着,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用各自的家乡话(充军的流犯有很多)吐沫星子四溅地吵吵的工夫,色勒的建州军人马已经开了上来,横在自己和宁远之间:看来这城是回不去了。不仅如此,向南的后路也已经被建州骑兵断了!

    加上吴襄的亲卫,五百多人的骑兵确实不算少,可那得是看跟谁比——对面的建州军人数上万,等他们布好枪阵压过来,这几百人离被戳成筛子也就不远了,何况那边也有上千甲骑!跑是跑不掉的,从广宁前屯到宁远这一路二百多里,马匹已经很疲惫了,吴襄很清楚,哨所兵们的马力或许还有希望,而自己这二十几人无论如何也跑不了多远马匹便都会脱力!

    “绝不能等建奴布好阵!”吴襄刷的一声抽出鞍环上的铁枪,随手舞了圈枪花大吼道,“兄弟们,横竖不过是条命!随本帅杀奴,祖大帅会接应咱们的!”

    “杀奴、杀奴啊!”五百骑兵振奋起精神,随着吴大帅向北面挡路的建夷怒吼着冲了过去。

    眼见南面烟尘四起,建州甲骑已断了南逃的退路。退一万步讲,即便能跑掉,到了广宁中后所也得被当作逃兵砍头,跟着吴大帅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大家都知道,吴大帅是城里祖大帅的妹夫,只要坚持住一段时间,祖大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自己的妹子做寡妇吧?

    色勒可开心坏了。

    大汗定的规矩,出门抢不到东西就算丢!这趟啥也没捞到,本来回去绝难交差,没想到此刻竟发现前面远远出现了一面两丈高的总兵旗!要知道,此时大明的高级军官对大汗来说可是宝贝疙瘩,不久前降了咱大金国的孙得功不过是个游击将军,大汗那个高兴劲儿就不用说了,又赏银子又赐宅子又送美姬的。游击算个屁啊——游击上面是参将、参将上面是副将、然后才是总兵大帅!若是此行能活捉个明军大帅回去……恍惚中色勒已经隐隐看到大汗和贝勒爷出营十里迎接自己凯旋的盛况!

    可不能叫到手的鸭子飞喽!色勒当机立断命令一千甲骑远远兜一个大圈子,截断他们南逃的退路、又派了一千战兵领着两千辅兵在西边堵截防备他们向草原上跑、自己领着五百战兵和五千多辅兵挡在宁远城前——东面是大海,明狗们还能跑哪里去?

    至于背后来自宁远城的威胁,色勒连想都没想。不止没想,色勒额真还求之不得呢——论野战,明狗们差得远呢,不打你不过是因为有城墙罢了。只要你敢开门,自己这五千多人就一股脑冲过去,守定一个门,等另外两个方向的儿郎们杀过来,连人带城就全是咱的啦!

    正要指挥手下做简易拒马布枪阵,对面明狗们的甲骑已呼啦啦向自己冲了过来。色勒哈哈大笑:哼,十倍悬殊的兵力,就算没布阵,你们还能跑到哪里去?腰刀一挥,五百战兵齐齐一声吼,拉出一道长长的散兵线大踏步迎上前去。辅兵们精神也皆是一振,或挺枪或持牢了木棍,迅速填补到战兵们散兵线的缝隙中,啥武器也没有的家伙们手里拎了绳索,只等哪个明狗被砍下马来……

    *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各部后,跟明廷有样学样,也建立了六部和内三院。不过都是摆设而已,军国大事还是由自己和各位贝勒共同议定,六部承政和内三院大学士没资格参加决策会议。相反,为了笼络各部落,有资望者会被任命为固山额真,制定重大战略时,往往会听取他们的意见。可以理解为初具规模的黑社会,也会延揽些能识文断字的家伙装门面,但讨论去哪里抢劫时就没他们啥事情了,还是老大跟一群骨干商量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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