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学朋“哦”了声,问道:“你怎么回的他?”

    肖广浩一笑,望着米学朋道:“跟良友兄一样呗。”

    米学朋一怔,抬眼望向肖广浩:“你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看到后者狡黠地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起来——鸿胪寺掌管四夷朝贡、迎送、宴劳等事,完全不能算什么要害部门,鸿胪寺卿也仅为正四品,二位实权官员,谁都不会将其放在眼里,回答的自然都是八面玲珑的片儿汤场面话。

    二人笑了一阵,米学朋若有所思道:“存沛兄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最近湖广的情形很是费解。还有桩怪事正要找你说呢。”

    “哦?什么怪事,说来听听。”

    “前天有人来找我,送来三千两。”

    “确实有点怪,怎么少了一千两?李、滕两个都是人精,这么早就开始疏通,不会不晓得行情的啊?别说,这俩还真行!各省的藩司臬司成天介钩心斗角,当然,朝廷也是这个意思,大小相制朝廷才放心。原本咱们安排他俩在一处,就是以为无论如何他们也尿不进一个壶里,没想到这些年竟相安无事。明面上虽有相互攻讦,今天这个告那个喝了场花酒、明天那个参这个沉迷梨园……但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仅鸡毛蒜皮,还都还是‘风闻’的捕风捉影之事,听说私下里关系好着呢,好到妻女不避那种!”

    “咳咳咳,存沛你那嘴该打!我刚喝口茶你就说什么尿一个壶!”米学朋被呛了一口,“这茶都教你说变了味儿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等下我教他们换茶。祁门红如何?”

    “还是六安瓜片吧。春天喝点绿茶,红茶上火。”

    “好。等着瞧吧——别管是李是滕,这位送了,那位的,也就在这几天。”肖广浩随后扬声唤道,“小二,换茶,瓜片!”

    “嘿嘿,你猜错啦!”见小二进来,米学朋停了嘴,望向窗外。

    “啊?那是谁?总不会是破罐子破摔的海州(连云港明朝时叫海州,寇士毅是海州人)那位吧?”等小二出去,肖广浩奇道。

    “真还就是他!”米学朋眼睛看着根根直立还没完全舒展开来的茶叶道。

    “怎么会?他不是早就放风出来说爱调哪调哪儿,到哪都比在湖广做泥菩萨摆设强么?怎么,看上哪里了?三千两……要么西南,要么西北,好地方三千两可不够呢。”

    “你又错了!”米学朋呷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道,“要不我怎么说怪事呢……他想留任!”

    “咦……怪哉怪哉!都知道湖广那两位私下里穿一条裤,哪个去都会被架起来脚沾不了地。再说了,鄂北那姓关的是个随时都会炸开的炮仗,谁挨得近谁倒霉,那破椅子有谁会跟他抢?居然想留任,失心疯了么?这三千两花的可有点不值了!”听肖广浩的语气,还有些替寇士毅惋惜。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又不傻,不可能看不透这一层。”

    “有点意思!”肖广浩捻着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简会稽突然间大显身手,很有点三年不飞一鸣惊人的味道、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寇海州居然肯花三千两保他那张没人想坐的椅子……嗯,有点意思!”

    米学朋没答话,肖广浩又道:“要不,试一下,放个风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米学朋断然否定道,“本来无冤无仇,这当口儿玩这手,铁定是两头得罪人、八面不讨好。”

    “也是。简会稽也肯定闹,刚刚大显身手之际咱们说调开,圣上绝不会答应的,咱们白白落个恶人。”两人共事多年,早已有了默契。

    “都到不了圣上那里。孟大人(吏部尚书孟梁臣,字忠直)、刘大人他们也不会答应的。”米学朋说道,“为什么大人们表面上不闻不问,任由咱们几个五品郎中六品主事决定二三品大员的事情?一是相信咱们的能力,二是惹出麻烦总得有人出来背锅!为兄跟你担保,你这想法不等落到纸面上,刘大人就得找咱俩来问:‘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呀?’咱怎么说?‘因为我俩没看明白,所以想试一下’么?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湖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得咱自己琢磨参详!”

    “良友兄说的对!”肖广浩不好意思地笑笑,“兄弟莽撞了。”

    米学朋点点头:“无妨,再看几天吧。我猜呀,李、滕那里的人,这几日也该到了。回头我再问问通政司的朋友,留意下那边的情形。”

    “嗯。明儿个我去趟都察院,听听御史台那边怎么说。今年巡按湖广的是厉长安(厉安邦,字长安)吧,他跟刁尚志(刁翔,字尚志)要好的很,老刁是我同年。”

    “好的。等再过十天半个月,湖广的疏通也该到的差不多了。今年那里怪的很,肯定得比别处运动得早。到时候咱们再合计一下各处怎么个打点法——唉,咱们呐,就是过路财神,看着钱从前门哗哗地进,后门还得哗哗地出呢!沾了些油水不假,可谁知道咱这份辛苦呢……”

    “嗨,谁让咱劳碌命呢?话说回来,大人们也都不容易。不说了不说了,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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