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旬日以来,河东方向无比安静。

    吕惠卿虽然依然勒兵边境,却未再向前一步。

    朝野因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现在,答案揭开了。

    是官家手诏的缘故。

    就是……

    这吕惠卿怎这么听话?

    吕公著有些想不明白了!

    须知,吕惠卿这说法马留,可不仅仅是瘦的像个猴子。

    他为人也和猴子一样,是個不肯安静的主。

    当年在朝堂,他不仅仅和旧党斗,也和新党斗。

    斗来斗去,斗到大家都怕了他了!

    王介甫的儿子王雱,新党骨干曾布、章惇,都被他得罪了个干净!

    这么多年了,看过谁给吕惠卿说好话了吗?

    一个也没有啊!

    相反,无论新党还是旧党,大家都在刻意的无视、忽视着吕惠卿。

    无视、忽视不了,就逮着他骂,贬低他!

    所以……

    这吕惠卿是改了性子了?

    但……可能吗?

    吕公著摇了摇头——说法马留,要是能改性那还不如相信王介甫真的放下了他的圣人抱负!

    至少王介甫,还是能谈判的,他还是士大夫的一员。

    可吕吉甫,却是望之不似士大夫!

    这货,就是活脱脱的法家做派!

    所以……

    “吕吉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公著感觉自己想不通了。

    ……

    葭芦寨,寨墙之上

    大宋资政殿大学士、河东经略安抚使吕惠卿,此刻正伸长脖子,看向了窟野河方向,期待着西夏使者。

    他现在比谁都渴望着,这场战争结束。

    因为……

    他轻轻握着手中那一张元书纸。

    纸上是汴京的少主,御笔给他写的手诏。

    诏书中有一句话,让他兴奋,让他亢奋,更叫他欢喜。

    “皇考在时,曾与朕言,方今天下有君子儒,有小人儒,君子儒。君子儒务本,小人儒趋末……君子儒者,以河东经略吕卿为上!”

    君子儒、小人儒,这是自古以来儒家内部划分派系时对敌我的称呼。

    就和奸佞、小人、贤臣一样。

    运用之妙在于一心!

    但,新党却提出了划分的标准。

    什么叫君子儒?务本的就是!

    什么是小人儒?趋末的就是!

    而务本与趋末,在新学的框架里,有着自己的解释。

    简而意之,做事的、务实的,就是务本。

    而追求名利和眼前一时之利,或者袖手空谈的,就是趋末。

    而在君子儒之上,就是领导一切的学术领袖,在世的孔子化身,行走于俗世的孟子、荀子、杨雄等先贤的集合体。

    就是王安石过去担任的角色。

    故而,吕惠卿此时的心情,自不用过多描述。

    在他看来,少主手诏,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他——爱卿是朕所要依仗的君子儒,是朕要学习的榜样!

    吕惠卿每次只要想到这里,都是浑身颤抖,亢奋不已。

    因为他总会在脑子里,将少主的形象和熙宁初年的先帝重叠起来。

    而他则会在这样的幻想中,将自己视作当年的王安石。

    熙宁初年的王安石,那可是帝师,先帝依赖、信赖并孺慕于他。

    吕惠卿只要这样一想,就充满了干劲。

    什么委屈都能受了,什么事情也肯干了。

    以至于他肯安心的在这葭芦寨,等着西夏来使。

    而不是再次挥师向北,直取明堂川。

    吕惠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结果。

    “相公!”他的爱将訾虎来到他面前,拜道:“西夏左厢神勇司监军,派员来告,言其太后遣使嵬名谟铎,从夏州经左厢入朝,乞相公派员接待。”

    吕惠卿哼了一声,傲娇的抬起头:“知道了!”

    ……

    回到汴京的紫宸殿上。

    “六哥,怎起和议之念了?”向太后惊讶的问道。

    赵煦回头,笑道:“回母后,这是皇考教的。”

    “嗯?”

    “皇考曾教我——兵者,非兵也,实乃政也,故此自古军国一体!故此,兵事乃国事之延续,亦是关乎天下兴亡,社稷盛衰之大事,不可不慎也!”

    “故此,皇考教我,每当用兵,就当思考如何结束!”

    “还命我量力而行,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

    赵煦说到这里,露出回忆的神色:“皇考还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人主都当留有冗余,以待非常!切不可有急躁之心,尤其不可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念!”

    “凡用兵,不仅需思量胜败,更当念民生之艰,量国家之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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