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博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叹息一声,无奈何,只能提醒这个蠢儿子了!

    “富彦国诸子,可有一子娶我文氏女?”

    “老夫诸女,可有一女嫁富家郎?”

    国朝宰执元老们的关系非常错综复杂,并不能通过姻亲关系来判断。

    但,若两個在朝堂上‘志同道合’,在私下里互相作诗唱和的宰执,却没有结成儿女亲家,甚至连谈都不谈这个事情。

    那这两个宰执的真实关系就可想而知了。

    文及甫瞪大了眼睛,终于醒悟!

    确实,老父亲一生有八子五女,却无一人与富家结亲。

    不止如此,连议亲都没有过!

    “休说老夫和富彦国,只是泛泛之交!”

    富弼那个老匹夫,活着的时候,压根就没真正尊重过他文彦博!

    就连当年成立耆英会,也是最后一个通知的他。

    文彦博甚至怀疑,要不是他人就在洛阳。

    富彦国甚至不会请他参与。

    那纯粹是礼貌性的邀请。

    他也只是礼貌性的答应了而已。

    所以,富彦国一死,耆英会原地解体,十三元老各玩各的,也就理所当然了。

    “便是老夫与富彦国,真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老夫也不可能,更不会管他家的事情!”

    富弼当年将死,临终遗表,却把司马十二喊了过去。

    甚至都没有让富家人到他府上礼貌性的请一下他文彦博去见证。

    最后,富弼的遗表,甚至就是司马十二的弟子范祖禹代笔的。

    就这一个事情,就让文彦博心冷。

    朋友?纸糊的朋友吧!

    文及甫听着,却是心生恐惧,看着老父亲的模样,有些瑟瑟发抖。

    “大人……”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您……”

    文彦博笑起来:“老夫哪来这么大的能耐?”

    他要是能有这个能耐,何苦在洛阳蛰伏十余年?

    “那是?”文及甫咽了咽口水。

    “别多想了!”文彦博道:“谁都不是!”

    “但谁也都是!”

    “富彦国一生,仕宦数十载,历任十余州,更曾两度宣麻一拜枢密使,可谓是位高权重,权势滔天!”

    “然而,其一生做了多少事情,任用、提拔了多少人,就得罪了多少人!”

    文彦博说到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文及甫:“其在,威势在,地位在,那些人不敢得罪,也不敢声张,只能蛰伏。”

    “但其死,一切威胁尽去,所有顾忌全无,上上下下的人,都会默契的动手,默契的打压!”

    富彦国活着,我们打不过他,认了!

    现在富彦国死了,我们还收拾不了他的子孙?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客气的。

    逮着富家人,就往死里输出!

    甚至不排除,有人会以自己能收拾富家人而亢奋——宰相之子是吧?老子打的就是宰相之子!

    “那,富郑公的门生故旧们就看着?”文及甫问道。

    文彦博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的傻儿子的天真而笑。

    “门生故旧?”

    “国朝,又不是汉唐!”

    “国朝士大夫们,连以人为畜都严厉反对,又怎会愚忠于某一人?”

    庆历兴学运动后,思想界百花齐放,士大夫们越发的开始倡导人格、尊严。

    程颐、程颢兄弟怎么说的?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汝听说过晏殊家的晏几道在许州被韩持国羞辱的事情吧?”文彦博问道。

    文及甫下意识的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个事情。

    文彦博嘿嘿的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念起了韩维给晏几道的回文:“得新词盈卷,盖才有余而德不足,愿郎君捐有余之才,补不足之德,不胜门下老吏之望!”

    “韩持国,还是给了晏元献公几分薄面的。”

    “这还算是给面子?”文及甫心中剧震:“那要不给面子,会是怎样?”可他不敢说出来。

    只能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文彦博似乎看懂了文及甫的内心,道:“若遇到那种已经没有了丝毫旧情的人,说不定,直接就不给回文,然后嘱咐下面的人,好生‘招待’一番,叫这个旧日宰相之子,国家名门之后,被刀笔吏凌辱,为内外所欺,甚至为天下所笑!”

    “若碰到那种奸诈邪徒,更会设下陷阱,将这旧日恩主之子引入歧途,然后以其博一个公正、清廉的名声!”

    这种事情,文彦博见多了。

    大宋文臣士大夫们,读的是圣人经义,写的是忠孝仁恕。

    可做起事来,却是唯利是图,狂野奔放。

    为了能减一年磨勘,有的是人愿意甘冒其险。

    为了能攀上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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