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重归元丰八年的第一顿早餐,是他自己点的。

    一块奶酪,两个煮熟的鸡蛋,一小碗粥饭。

    刚好吃完的时候,冯景也回来了。

    赵煦于是不再迟疑,当即命冯景研墨铺纸,在殿中的一张他写字专用的案几上,就要挥毫抄录。

    但,赵煦看到冯景带回来的那两卷佛经时,却失神了片刻。

    此乃天意?他轻声呢喃。

    上上辈子的记忆,在脑海回闪。

    福宁殿内,宰臣云集。

    垂帘已下,太母听政。

    年少的赵煦,被人抱着,从帘内走出。

    两府宰臣,尽数拱手,长身而拜,口呼殿下。

    这时,从垂帘之中,传来太母的声音:皇子精俊好学,已诵《论语》七卷,略不好弄,止是读书。自皇帝服药以来,手写佛经两卷以祈福!

    彼时年幼的赵煦,错愕的回头,看到了内臣张茂则,将两卷佛经,从帘内送出,送到群臣面前。

    群臣一一传阅之后,纷纷拜道:皇宋有后,社稷幸之!

    彼时,被张茂则从帘中传递出来的佛经。

    恰好就是眼前冯景从资善堂处取来的佛经。

    一曰:消灾,一曰:延寿。

    赵煦回忆着,执笔的手,便已在元书纸上,留下文字。

    赵煦没有采用他在现代的那些炫技写法。

    而是规规矩矩的,一笔一画的用着标准的馆阁楷书抄录。

    一字一字,一行一行,从左而右。

    虽只是一个孩子,手小力气也小,写的字笔迹也浅。

    然而,工整端正,字迹清晰,每一个字的大小格式都几乎一样。

    这就惊到了在旁边服侍的内臣们。

    殿下笔锋真俊,虽王右军少年之时,怕也不过如此!冯景半是真心,半是阿臾的赞美着。

    赵煦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抄写。

    脑海中,那些只剩下浮光掠影般的记忆,开始回闪。

    父皇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慢慢的被渲染上色彩。

    从景福宫中供奉的御容画像,渐渐的真实起来,也渐渐的有了温度。

    耳畔,隐约似有曲水流觞之音,丝竹雅乐之声。

    烛光开始映照,殿陛之间,一个个身服紫袍,簪花佩鱼的大臣身影,倒映在瞳孔上。

    六哥,跟朕来,不要怕!父皇牵着他的手,小小的,瘦弱的手,从帷幕之后走出来。

    这里是集英殿!

    此乃吾儿皇六子佣!父皇微笑着,对着坐满了整個集英殿的大臣们介绍着:已封延安郡王,朕欲明春使其出阁,届时,还需诸位髃臣辅弼保佑!

    群臣于是分文武两班,分班上前,以臣子之礼,对着父皇,也对着站在父皇身旁的,小小的瘦瘦的赵煦再拜道贺。

    很多年后,赵煦才知道,为了那一夜的集英殿大宴,他的父皇,做了精密的布置与安排。

    不仅仅在京在任的侍制以上大臣横班以上武将,全数召集。

    更提前了很久,召回了多位在外的重臣,同时做出了复杂的人事安排。

    景福宫使武信军留后入内副都知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李宪这样手握重兵的亲信内臣,被圣旨召回,以出席当夜宫宴。

    跟着李宪回京的,还有一个人。

    河北路转运使吕升卿。

    吕升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兄长吕惠卿,时以资政殿学士知太原府兼麟延路经略安抚使。

    大半西军,都在吕惠卿麾下听命,其帐下诸将,也大都是熙宁以来拓边武臣。

    此外,即将外任江宁的尚书右丞中书侍郎王安礼,也被特意安排,坐到了仅次于两位宰相的位置上,好叫王安礼能看清楚赵煦的样子。

    而王安礼,是王安石的胞弟,其将外任的江宁,正好就是王安石求去之后的隐居之所。

    这些人,加上所有在京在任侍制大臣横班以上的武臣,同时出席集英殿夜宴。

    等于宣告天下,延安郡王,已是储君!

    也等于给赵煦上了一个保险。

    若有变故,李宪吕惠卿的大军,加上王安石王安礼兄弟的号召,足以逆转一切。

    不止如此。

    过了几天,赵煦的父皇,公开在延和殿中,当着宰执们的面,宣布了一个事情。

    延安郡王明春出阁,当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

    这就是双保险了。

    有了这个决定,盘踞在洛阳的旧党也被团结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赵煦想到这里,不禁感慨万千。

    握笔的手,不禁微微一抖,几点墨迹,便在纸上晕开,整个字都变成了墨团。

    赵煦伸手,旁边服侍的冯景,已经及时将一张裁剪好的,刚好一个字大小的元书纸,递到了赵煦手里。

    宋代没有铅笔,也没有橡皮擦。

    写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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