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余琛方才是恍然大悟。

    ——在那无穷无尽的走马灯里,他竟是已经考完了酆都大帝的一生一世。

    从出身于一个蛮夷部落,一路拼杀,一路横推,最终终同镇元子和张百忍一同终结了那混乱可怕的乱世,定立三界之秩序!

    而也正是在酆都大帝彻底成就为那地府之主的一刻,漫长而恢宏的走马灯戛然而止。

    随着无尽的意犹未尽,那熟悉的天旋地转之感再度传来,待周遭恶一切事物重新变得清明以后,余琛回到了钟山烛龙大殿的房间里。

    双目当中,情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良久以后,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下内心激荡。

    然后……眉头轻皱。

    没了?

    这就没了?

    莫不然完成了烛龙子二品宏愿以后,度人经给他的奖励就是……让他看完酆都大帝的一生一世?

    不是吧?

    但他取出度人经来,晦涩的黑色书卷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儿异常的动静,也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神异之象。

    余琛眉头皱起来。

    按照度人经的尿性,肯定不可能仅仅是让他看完酆都大帝的一生就完事了。

    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奥妙。

    只不过,他如今无法将其找出来而已。

    念及此,心头烦闷,却是无心睡眠与冥想,便干脆收拾一番,站起身来,外出走走。

    不知不觉,夜深时分,便行至那天山之顶——虽说时空乱海中没有时光的概念,自然也不存在日夜之分,但中山乃是烛龙神力汇聚之地,如今烛龙重新掌控钟山,自然也带来了日夜天象和四季变化。

    茫茫的夜空之下,钟山依旧乃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烛龙化作人身,坐在那钟山之顶的王座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穹,不知在想什么——同白日里那个果断凌厉收复了钟山的存在,完全大相径庭。

    而身为天人之境,他自然也发现了余琛的到来,那双目中方才亮起一丝光彩,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见过陛下。”

    随机一挥手,漫天风雪涌来,翻涌凝固,化作一张冰雪大椅,请余琛坐下。

    后者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以后,摆了摆手:“我从未想到,我们之间有一日会如此心平气和地攀谈。”

    从血蚺凶家的事儿开始,余琛就以为烛龙世家从此同他乃是不死不休。

    但没想到命运弄人,阴差阳错之下,他竟拯救了整个烛龙一脉,甚至拯救了烛龙本身。

    “是啊……”烛龙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伟岸巍峨的身影变得佝偻起来,“命运无常,想不到曾经的‘仇敌’竟是堂堂酆都大帝,竟拯救了吾烛龙钟山一脉……”

    说着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又是躬身一礼:“虽说鼓自愿转世投胎而去,但吾之所言,依旧作数——往后时日,只要陛下的命令不同地祖冕下相悖,吾与钟山一脉定当马首是瞻,任陛下差遣,以报今日之恩!”

    余琛看着烛龙,轻轻点头。

    烛龙沉默半晌,踌躇几分,似欲言又止。

    余琛见他模样,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后者这才拱手:“吾观陛下愁眉不展,可是……有烦恼忧心?”

    “啧。”余琛无奈摇了摇头,开口道:“果然不愧是天人境的老怪物,我自认为已隐藏得足够好了。”

    摆了摆手,他继续道,“确实有一些……无法想通之处。比如……倘若你经历一场幻梦,梦中你度过了属于另一个人的一生,这般梦境……可能有何作用?”

    余琛所说的,自然就是方才度人经所给的奖励了——让他亲身体验了一遍,酆都大帝的一生,他却感觉并没有什么收获。

    烛龙这般一听,眉头紧皱,好似也想不到余琛竟会提出这种问题。

    沉默良久以后,他方才轻声开口:“倘若您所说的幻梦只是之于人道生灵而言,吾并不甚了解,难以给予您解答。但在吾等这般血脉世家当中,却……大有说道。”

    余琛本来只是说随口一问,但却想不到还真问出了点东西,眉头一挑:“哦?”

    烛龙也不卖关子,将他所知一一道来。

    “陛下,血脉世家不同于人道的炼炁之法,血脉世家子嗣的力量,多来自于血脉的传承——比如吾所拥有的烛龙神力,这些都通过吾之血脉流传于后裔当中。”

    烛龙继续道:“但您应当也很清楚的一点是——这世家的道行和境界一旦到达了某个层次以后,所谓的天地之炁也好,所谓的血脉神力也罢,其实都已不再是那么重要。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感悟,感悟天地道则,感悟天道变化,最终将这种道则和变化收为己用,便也是你们人道所说的‘道’,而在吾等血脉世家中,将其称之为……本命神性。

    就像吾所执掌的天象之道一样,它没有办法通过实质性地血脉进行传递,而是更加玄奥,更加神异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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