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纬之说,就是持有也是重罪,尤其是当着皇帝的面掏出来!这和当着和尚的面儿骂秃驴有什么区别?

    “那金钱对人的异化呢?这里面也涉及到了权贵。”朱翊钧也知道,权力对人的异化,是个不太好触碰的话题,很容易引发一种争论,那就是张居正这个十二年的首辅,曾经摄政的帝师,长期掌握天大的权柄,对皇帝还有几分恭顺之心。

    “黄公子,我可是有五品官身的!是官选官!富商巨贾而已,怎么不能谈!那个曲家的老爷子曲鹤行,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都被逆子曲佑明、孙子曲道成给毁的一干二净,就从曲府的兴衰开始谈起,探讨金钱对人的异化!”林辅成非常肯定的说道。

    官选官阶级,是在士绅阶级之上的,这一点在大明毫无疑问是成立的,所以林辅成根本不怕这些富商巨贾。

    “但是注定会缺少一部分,因为权钱交易,权力寻租这块就不太好讨论了。”朱翊钧告诉了林辅成可能遭遇到的困难。

    讨论权力、宗教、金钱对人的异化,其实就是讨论这三种对社会各阶层的影响,官选官阶级、世袭官阶级都在江山社稷之中,不可避免的会谈及,到时候也会横生阻力。

    “黄公子所言有理,还是要慎重,若是有麻烦,可能要麻烦黄公子了。”林辅成思索再三,这个课题必须要做,只能托庇豪门了,有事就求黄公子,反正黄公子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大明风力舆论里,没有戚继光的身影,大明的贱儒们,权当戚继光不存在一样,能避免就避免。

    皇帝、王谦为二位五经博士接风洗尘,自然是因为值得,至少他们去草原这趟,让朝廷有了一些王化的抓手,是功臣。

    林辅成分享了很多草原上的见闻,五月末的时候,京城已经很热了,知了都已经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嘶鸣,但草原上依旧是很冷,早晚温差极大,所以要穿一种方便穿脱的袍子,午时脱,早晚都得穿上防寒。

    万历十二年,五月末,是京堂的开沽点检日,是酒类的狂欢节,京城越发的热闹了起来,而远在吕宋马尼拉的殷正茂、邓子龙,也在马尼拉的码头上,眺望着远处,从棉兰老岛达沃传来的消息,大帆船如期而至。

    国姓正茂、邓子龙面色凝重,站得笔直,他们亲自迎接的不是泰西的特使,而是一群特殊的人,陈大壮带领的一班海防巡检回到了东方,还有一十二人海防巡检的骨灰,在泰西的活动也是有危险的,这十二名海防巡检,死在了开拓事中。

    大帆船的桅杆出现在地平线之内,而后缓缓的向港口驶来,船帆缓缓降落,船速慢慢降低,划出了一道道的水纹,驳船开始牵引,大帆船入港的时候,水炮开始激射,形成了一道水门,大帆船缓缓的通过了水门。

    号角声、鼓声相继响起,庄严而肃穆,这是皇叔朱载堉谱写的《青山铁骨曲》,专门用于忠勇祠设立和祭祀演奏乐章,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忠魂归乡。

    泰西使者被勒令不得下船,陈大壮带领海防巡检,抱着十二个骨灰盒缓缓走过了长长的栈桥。

    “回家了。”已经两鬓斑白,甚至背影都有些佝偻的殷正茂,从陈大壮手中接过盒子,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和风一起飘向远方。

    这里面是殷正茂的一名义子,是真正的义子,不是为了规避大明律的奴仆,是殷正茂在广州抗倭的时候,收下的义子,名叫殷凌海,本名小六,琼州人,爹死娘嫁人,吃百家饭长大,浪里来,浪里去,淘点珍珠谋生。

    在电白港之战中,已经是客兵的小六,救了殷正茂一命,殷正茂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收为义子,给他改名叫殷凌海,殷正茂对殷凌海视如己出,甚至比亲儿子还要好。

    殷凌海是浪里白条,海洋就是他的家,跟着殷正茂征战大洋之间,转战十余年,不幸死于万里碧波,只留忠骨回。

    “小六,回家了,回家了。”殷正茂抱着骨灰盒,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他步行走了很远很远,走到了吕宋忠勇祠,忠勇祠立着一块巨碑,巨碑之后是一片青草地,有方石铺成的路面,这里安葬了数百名忠勇义士。

    “英魂长眠!”

    铜祥镇总办陈成毅带着几分悲怆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三排海防巡检,对着天空放枪,昭告天地,英魂归乡。

    殷正茂将骨灰盒放进了墓中,看着封土一点点覆盖了骨灰,殷正茂没有哭,他是吕宋总督,吕宋的王,无论多么悲伤,他都要表现出他的强硬,小六终究是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了。

    直到十二名海防巡检的遗骨尽数安葬后,殷正茂才允许了泰西的使者下船。

    “总督,船厂发现了烟土的痕迹。”市舶司负责查验的吏员,发现了船上的烟土,是烟土,不是烟草,烟土是大明明令禁止的阿片球。

    殷正茂眉头紧蹙的说道:“这帮红毛番,违背大明禁令!去看看。”

    一条缉私犬可能有错,但数条缉私犬对着一个角落狂吠不止,略显焦躁的狂抓不已,显然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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