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日傍晚雨停间隙的火烧云美景。

    已过一天两夜。

    期间,蝴蝶溪上下游降雨不断。

    雨亦下了一天两夜。

    上游云梦泽与狄公闸周遭,是黑云压城的磅礴大雨。

    下游的龙城县城附近,是阴云不断的绵绵细雨。

    而对于此刻清晨时分县城通往大孤山的笔直官道上,正拖家带口、埋头匆赶的众多龙城百姓们而言。

    前者,上游的大雨,宛若一柄锋芒逼人的利剑,悬在头顶,随时可能伴随着一声水闸冲塌的巨响,人头落地。

    后者,头顶的霏雨,则宛如一把软刀子般,细细削磨着本就已是惊弓之鸟的疲倦众人的脆弱意志。

    天空霏霏细雨,从高处往下看去,蜿蜒曲折的官道上是一片黑压压的攒动人头。

    他们宛若一条黑色水流般缓慢而压抑的,从起点的龙城县城流淌向远处终点的大孤山脚。

    车轮吱吱呀呀到不堪重负的马车。

    乱七八糟摆放、碰撞作响的箱柜。

    被随意丢落路道两旁的锅碗瓢盆。

    还有,以每家每户或乡人街坊为单位,相互搀扶抱团闷头前进的龙城县百姓们。

    背景是阴灰色的天空雨幕,泥泞潮湿的道路,还有官道两侧漆黑如墨的树林。

    “呜哇——!”

    官道上被组织迁往大孤山避难的人群中,不时响起一阵婴孩的啼哭,旋即似是被抹泪妇人们拥抱进怀里,清脆婴啼转为沉闷,好一会儿才被安抚下来。

    可人群中偶尔出现的三两情绪崩溃的大人,却是不像婴儿那样有母亲安慰,只能给这条官道上的气氛徒增凝重。

    乌压压的迁徙避难人流,正默默上演着一幕幕人生百态。

    而之所以如此沉闷压抑的队伍不至于崩溃四散,落荒四逃。

    仅仅只是气氛凝重,迷茫无措的前进。

    盖因官道人流旁,不时奔腾而过的那一匹匹快骑,还有捕快们喊到嗓子沙哑的统一口号:

    “告龙城父老乡亲书……今逢大雨,为防水灾,设立大孤山避难营,粮褥齐备……兹定于今日酉时前,全体官民如数抵达……龙城县令呈。”

    从昨夜起,燕六郎安排捕班人手,一路骑着快马沿着官道,将某位年轻县令匆匆手书的这份言简意赅的告知书,从最远处的县城郊外一路喊到大孤山脚下。

    捕快们喊得口干舌燥,马儿都跑废了两批,却无人敢马虎半分,一路上顺便兼整顿人群,引导队伍去往大孤山避难营。

    或许是告知书中某位年轻县令的署名,给予了经历过最近两个月赈灾治水诸事的百姓们某种安心慰藉。

    也或许是告知书中年轻县令沉稳自信的语气,还有对于官民齐心下狄公闸能够保住不塌的信誓旦旦承诺。

    亦或是仅仅只是随波逐流,埋头跟着大部队走。

    在燕六郎等人的组织下,县城内除了最开始的一小阵恐慌乱奔外,大部分的百姓群众们都情绪相对稳定下来。

    并没有发生预计中最坏的秩序崩溃的景象。

    暂时没有出现疯狂收拾全部家财,逃奔码头,争夺船只,人群践踏的拥挤情况。

    县城家家户户的大部分百姓们,听从县令大人与官府的安排,忧虑的收拾些必备的行礼包袱出门。

    拖家带口的去往大孤山赈灾营,听说那儿一如当初的城郊赈灾营一般,已被县令大人安排妥当。

    大孤山脚,一处山坡上,一身灰黑色蓑笠的燕六郎正骑在马背上驻足远眺。

    他望着前方官道上排成长蛇般井然有序的人群,不禁长吐一口气。

    幸亏在明府的任职掌舵下,这一任的龙城县衙在龙城百姓间的信誉较好。

    从当初的赈灾营派粮,到后面的打压粮商击溃粮价,再到后面的剪彩礼公审柳家……几个月来,在百姓们心间积攒了不少信心。

    才让此时出城的人流队伍,情绪相对稳定。

    县令与县衙的公信力能够暂时压住容易流言四起的灾前恐慌。

    否则若是放在上一次水灾前。

    别说是像现在这样整顿百姓队伍了,大伙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冲击渡口码头,疯抢舟船就不错了。

    此刻,小山坡上,经历过上一回云梦泽水灾前恐慌景象的燕六郎,与他身后一众风尘仆仆的捕快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大口气。

    到目前为止,撤退还是相对成功的,暂时还没有脱离县令大人走前留下的规划。

    背对属下们,最前方骑在马上的燕六郎默默伸手入怀,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丝帛手书,在手心展开。

    这位蓝衣捕快横掌挡雨,低头瞧了瞧明府沉稳有力的密集字迹。

    哪怕已经将欧阳戎此前布下的这些蝴蝶溪下游大后方的安排看了百遍,都熟的滚瓜烂熟,可以倒背了。

    可燕六郎这两日每次稍微停歇下来片刻,就忍不住掏出欧阳戎的手书瞧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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