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某种阴云笼罩了一早的古越剑铺,人心惶惶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古越剑铺大门口,剑铺工匠们瞧见年轻县令等县衙来人的身影远去,皆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小孤山半山腰的的一座陈旧剑炉内外,原本的紧张气氛散去,一众人影消失,又恢复了过往的宁静。

    剑炉房内。

    只剩下老铸剑师孤独的身影,与一座没有燃火、空空如也的铸剑炉。

    除此之外。

    桌上还余留下了一张蓝色折纸。

    纸上有一道由纯粹勾股形拼成的弧。

    这条“弧”似圆非圆,似刃非刃。

    空荡荡的剑炉房内。

    老铸剑师坐在桌前。

    脸色缄默。

    十根焦黄的枯指将这张蓝色折纸上的“弧”一点点拆开。

    再重新拼凑。

    老铸剑师动作熟练。

    宛若是如此这般已经进行过千百次一样。

    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在早餐铺子里编织剑穗的女穗工们的心灵手巧。

    “徒儿,最顶尖的铸剑师一定是有着最顶尖的审美。”

    他记得师傅曾这么说过。

    老铸剑师认同这句话。

    但不认同师傅的审美。

    他的师门前辈们,曾对直线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直线也是天下剑器运用最多的元素。

    但是在老铸剑师眼里,直线是刚硬粗鲁的,是古板僵直的。

    在他的脑海中,直线所产生的感官,就像是在观摩一只轻盈归巢的燕子撞死在青黑色调的屋檐上。

    血肉模糊,羽毛四溅,四周整座天地都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老铸剑师厌恶直线。

    而曲线与直线截然相反,它是阴柔的,是变化无常的。

    就像被他倒进喉咙里的黄酒,形状千变万化,温暖饮者的胃袋。

    然而在师傅他们眼里,这世间最美的曲线除了头顶的一双日月外,无非就是女子的胸脯与屁股。

    此乃小道,难登大雅之堂。

    审美与铸剑理念的差异,也是老铸剑师当初从师门出走的原因。

    所以后来师傅的惨死,他也并没有感到多么惋惜。

    不过是夜深人静之时手边多添了两壶酒坛罢了。

    后来,老铸剑师也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世间万般事,并非一定都是曲直明辨,黑白分明的。

    例如,他现在不就正在给杀死师傅的仇家铸剑吗?

    古旧桌前,老铸剑师低头呢喃:

    “老家伙说的没错,曲线过柔,难藏剑器之精神气。

    “但是直线又过刚,过刚者易折,过柔者则靡。

    “所以老夫要寻一道‘弧’,一道‘弧’……

    “介于曲与直之间……”

    弧者,宛若一根铁条,两端稍稍用力,中间就会出现一个弧度。

    但是它又竭力地抵抗着,随时准备回归成一条直线。

    它是有张力的。

    “呵,有儒家圣贤说要明辨曲直,老夫偏不。”

    老铸剑师忽笑。

    “且让后来人,拿这口曲直难分的剑,去断曲直难分的事吧。”

    屋内安静折纸的老铸剑师,十指之间,有一条“弧”正在逐渐成型。

    某刻,他似是又想到了不久前那位年轻人的话语,老人目露欣赏之色,同样感慨一叹:

    “真漂亮啊……”

    可就在这时。

    剑炉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柳子安。

    他好不容易恭送走年轻县令等不速来客,正匆匆赶回半山腰。

    “吱呀”一声,剑炉房的大门被推开,柳子安脸色阴沉难看的走了进来,手指着铸剑炉,眉头大皱的质问道:

    “怎么回事,剑呢!你这些年不是都在铸剑吗?!剑呢?”

    刚刚老铸剑师当众打开铸剑炉,不禁众人怔住,连柳子安也是陡然一惊,满心疑窦。

    小心翼翼送走欧阳戎、又匆忙打发掉柳子麟等跟屁虫,他赶忙单独返回剑炉,讨要说法。

    老铸剑师面无表情,佯佯不睬。

    手里的蓝色折纸上。

    “弧”再一次成形。

    当着眉头大皱的柳子文的面。

    老铸剑师抓起“弧”,佝偻的身子站起,扭头走到后方空空如也的铸剑炉前。

    他将它丢了进去。

    炉中并没有炉火。

    但是这条纸折的“弧”刚刚入内。

    便烟消云散。

    “哐铛”一声。

    铸剑炉的圆形铁门再次紧紧关上。

    炉前,老铸剑师默然回头,眼睑低垂,宛若暮年之虎,尚有余威。

    “你质疑老夫?”

    刚刚那“灰飞烟灭”的诡异一幕,柳子安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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