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至临安,已入冬。

    可临安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寒风刺骨,秋意尚在。

    初冬斜阳暖,湖边红枫,层层叠叠,远远望去,如天边的火烧云。

    浓郁鲜艳的不似冬天。

    映着漫天的晚霞,荪歌再一次潜入了秦桧的书房。

    十数年,眨眼逝。

    书房的陈设,似乎没有一丝改变。

    当年深藏的卷轴此刻悬挂在墙上,纸张泛黄。

    秦家大郎,究竟想做什么呢?

    夜色降临,荪歌轻车熟路的寻到了秦桧。

    房间里,是经久不散的草药味。

    卧病在床的人畏寒,无缘领略初冬的风景。

    “故人履约。”

    荪歌看着床榻上一脸病容,难掩憔悴的人,轻轻道。

    秦桧若是耍幺蛾子,她有把握一击必中。

    总而言之,秦桧必死在她前面。

    半醒半梦的秦桧,睁开眼睛,眼神中的光亮丝毫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缠绵病榻的病人。

    可这道光,在看清来人时,一点点熄灭。

    眼神的变化,只在电光石火间。

    秦桧没有惊动任何人,平静起身,穿上外袍,就像是每一个大权在握的寻常日子。

    故人?

    “坐。”

    秦桧指了指卧房中的椅子,轻声道。

    荪歌也不扭捏,坦然落座。

    “秦相有些失望?”

    荪歌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明知故问道。

    那眼中光刷的一下就灭了,她就是想假装看不见都困难。

    秦桧没有在意荪歌的失礼,只是上下打量着荪歌,半晌才道“也算是故人吧。”

    辛赞是重和年间的进士,勉勉强强是同僚。

    可辛赞的运气比他好,靖康之耻,不曾被虏到金营。

    荪歌笑了笑继续道“你先是抓了我的人,又命人传信给我,只为一叙。”

    “你邀我,我就来了。”

    “还希望秦相看在我如此配合的份儿上,言而有信。”

    秦桧咳嗽了一声,蜡黄的面颊染上了几分血色“你就算不来,我也不会伤害她。”

    “她与我夫人是表亲。”

    荪歌嗤笑,秦桧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道德感了。

    表亲何时能成为束缚一代奸相的枷锁了?

    对荪歌的嗤笑,秦桧不以为意“邀你前来,只为解惑。”

    “不为要命?”荪歌反问。

    秦桧一噎,要是放在以前,他兴许还会为权势再搏一把。

    但如今,他命不久矣。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辛大人何须这般话中带刺。”

    荪歌挑挑眉,多少有些诧异于秦桧等死时的平和。

    越有权势的人,越怕死,不是吗?

    这时候的秦桧不是应该上蹿下跳着寻神医找仙丹,祈求长命百岁吗?

    “秦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有另一种解释。”

    “人在即将被我打死的时候,就算再嘴硬,说的话也会变的好听。”

    “我觉得这个解释比较适合秦相。”

    “毕竟我实在想象不到相爷这样的人还会在临死前反省自己。“

    “再说了,相爷这一生,何需反省。”

    已经是乌漆嘛黑,注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不论再反省,生前身后名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犯下的错,更不是轻飘飘的反思己过就能当做没有发生的。

    “相爷日理万机,不如让在下替相爷总结一下短短数十载吧。”

    “听闻秦相去岁就筹谋着让秦埙三元及第光宗耀祖,可惜了,锁厅试,秦埙不及陆游,位列第二。”

    “省试倒是在您的授意,亲信的运作下,秦埙得了会元,陆游落榜。”

    “本以为状元名第唾手可得,却不曾想,殿试,赵构又不顾相爷的脸面,钦点了张孝祥为状元。”

    “相爷如此操心,到最后能得到什么呢?”

    “相爷在权势里浸淫一生,实际上,连儿子都过继的王家子。”

    “刚刚高中的探花郎秦埙,也只是你秦相名义上的长孙。”

    “你也莫要觉得是赵构在针对你忌惮你,说实在的,不论是陆游还是张孝祥,都不是你那孙儿能比的。”

    “不论是在才学上,还是在人品操守上。”

    “莫说是陆游和张孝祥了,就同期其他进士及第的人,杨万里,范成大,虞允文,你那寄予厚望的长孙能比得上哪一个?”

    “秦相教养出的孙儿,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

    “秦相年轻时受王家桎梏,在妻子面上也抬不起头,妻强夫弱,谁能想这一弱就弱了一辈子。”

    “到头来,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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