荪歌敛眉颔首,心中有数。

    史书上,对宋高宗赵高的记载有一句浓墨重彩的话。

    一面吊着岳飞、韩世忠等人报国的热忱抵抗金军。

    一面又厚颜无耻任用汪伯彦、黄潜善、秦桧等负责对金媾和。

    媾和二字,甚是巧妙。

    “别掉以轻心,权力的漩涡,人性的卑劣和黑暗,没有底线。”

    “继续关注着,以后若有消息,我在外忙碌有所疏漏,你定要想法设法尽快告知于我。”

    辛文郁面沉,犹豫道“父亲的意思是,岳将军有性命之忧?”

    “境况应不会恶劣至此。”

    “好歹岳将军手中还有能征善战美名在外的十万岳家军,临安的掌权者饶是不喜岳将军,也得顾及一二。”

    荪歌抬眸,嘲弄的勾勾唇角,沉默无声的深凝着辛文郁。

    辛文郁不是无知,只是如岳飞一般,对曾经繁华富庶的大宋还保留着脆弱的天真。

    曾经汴梁城的风华,是无数大宋子民心中微弱的契机和坚持下去的希望。

    这份天真,就成了滤镜,美化了丑恶。

    辛文郁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明明是密闭的窗户,却让他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还请父亲指点。”

    辛文郁低下头,虚心求教。

    荪歌收回视线,冷冰冰道“一味的自欺欺人,就能挽救山河沦丧的神州大地吗?”

    “文郁,读史使人明智。”

    “千百年来,权力倾轧,死在阴谋算计里,成为权力争夺牺牲品的名将还少吗?”

    “或许那些阴沟里臭虫般的阴谋家还在窃喜,搞死名将更简单更有成就感。”

    “毕竟,刚过易折。”

    “名将之死,于世道而言是悲剧,但对那些臭虫来说,是炫耀的谈资。”

    “徽宗赵佶是数年前死了,但靖康帝赵桓,当今临安朝堂的陛下的兄长还活着,被金人捏在手里。”

    “赵桓归,赵构如何自处?”

    “赵桓是徽宗名正言顺的长子,是皇太子,是曾经的大宋帝王。”

    “若是你,当如何取舍?”

    “临安朝廷那帮诸如秦桧、万俟卨之流,显然是与赵构选择了同一条路,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聪明着呢。”

    “文郁,睁开眼客观的看看如今的神州大地吧。”

    辛文郁愁眉紧锁,眼神呆滞,半晌才缓缓道“父亲,这不是唯一的道路。”

    “明明,明明临安朝廷的陛下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收复失地,洗刷靖康之耻,以无可争议足以彪炳史册的功绩坐稳皇位,重现大宋的绝世风华。”

    “届时,就算迎回太上皇,也无伤大雅。”

    “亦或者是,直接再自私心狠些,死一人救天下人。”

    “怎能因权欲私心,置无数百姓于水火,冷眼旁观金人的肆虐屠戮。”

    荪歌为辛文郁斟满酒杯,递了过去“先定定起伏剧烈的心神吧。”

    辛文郁饮尽杯中酒,眸子中激荡的风云不见半分消退,荪歌叹道“因为他不行。”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既没有收拾旧山河的才能,也没有孤注一掷与金人一决生死的信心,也没有能容人的雅量。”

    “简单来说,就是不行。”

    “他胆怯,自私,懦弱,恐惧,又贪婪,卑劣。”

    “他不敢也不愿意用手中现成的已经拥有的权势去赌一把。”

    “这大宋,大抵是完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文人能看到的,政客怎么可能看不到。

    “文郁,上行下效,不容乐观。”

    “所以,你莫要心存侥幸觉得岳将军的十万岳家军是他的护身符,更不要认为爱国将领的美名能让上位者顾及。”

    “卑劣无操行的上位者想除掉一个人,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权衡利弊个人喜恶。”

    随着荪歌的话,辛文郁眼中的光一点点散去,整个人看起来都沉郁低落。

    “父亲,倘若,倘若我们的谋算有了起色,假以时日,权势侵染,我们还能有如今的赤诚之心吗?”

    “我们会不会也如临安的朝廷一般,守着既得的利益,左右逢源,保存实力,立于乱世?”

    煮酒的泥炉,渐渐熄了。

    温热的酒水,也一点点凉透。

    凛冽的寒风像是加足了马力,吹开了紧闭的窗户。

    冷风灌喉,呛的人眼泪都出来了。

    荪歌将辛弃疾揽在怀里,背转方向,欣然又坚定“为父不会。”

    “君子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文郁,上位者,并非都是那般不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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