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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牵招出现时,他一身戎装,头带着遮阳竹斗笠,向郭默禀告:
“弩炮军携弩炮七十八架,发石车三十九架,弩箭三百箱,石弹百箱,特来参战。”
牵招报出来的数字比之前要更少了,只是一次移阵,他们又损失了四架弩炮、一架发石车。
由此可见,连续作战的弩炮军也快到了极限了。
但不知道郭默是没计较明白还是不在乎,反正他直接就给牵招下令了:
“将弩炮、发石车架起来,就给我打正东方。”
郭默手一指,牵招就看到了目标,但心里一个哆嗦,没敢吱声。
而郭默旁边的魏舟也吓了一跳,他忙按住郭默的手,急呼:
“使不得,那有拱圣军的弟兄。”
原来郭默所要轰打的正是此前拱圣军前军阵地,这会那里密密麻麻都是双方甲兵,犬牙交错。
虽然那里已经似乎看不到多少泰山军的旗帜了,满眼所见都是李氏部曲所穿的白色军衣。
但这不是说,那里就没有依旧战斗的袍泽了。而且正是如此,可知那些遗留在战场的袍泽是如何顽强。
而现在如果听了郭默的军令,固然可以有效杀伤敌军,但那些依旧顽强抵抗的友军也肯定是要死的。
如果是一般的军队,按照功利主义原则计算,那直接就射过去了,一条命换一百条,这买卖肯定是赚大发的。
但这种功利主义却不适用于泰山军,泰山军内部是讲手足兄弟的,你郭默现在让牵招发这个弩炮,最后就算是打赢了又如何,他牵招最后一定在军中千夫所指。
于是,即便有胆子违抗军令,这会牵招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边,郭默见魏舟和牵招的做派,当然明白他们“存身”的意思,他也不恼,直接从马上跳下,就跑到一处弩炮处。
此刻这架弩炮已经上好了弦,郭默只要用锤子敲打扳机就可以击发弩箭,而他也是丝毫没有犹豫,就推开边上的弩炮手,夺过他手中的木槌,猛然敲了上去。
瞬间,一柄长矛划着夺目的光芒,直接射向了东面混乱的战场。
但没有然后,那一柄长矛就算是再有特殊意义,它依旧还是一杆长矛,那点伤害对于诺大的战场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可它的价值在于,那是郭默亲自击发的,表达了他郭默的态度。
此刻,郭默抽出了手里的环首刀,举向在场的所有弩炮兵怒吼:
“这是战场,我的眼里只有消灭敌人,谁阻我,谁就是敌人!现在全军听我令,对准正东方速射!”
这个时候,魏舟也奔了过来,他一把揽住郭默。
此时的魏舟面色太复杂了,他甚至在郭默面前有一种惭愧,但他依旧试图劝说郭默:
“老郭,咱们可以再等等。”
魏舟的意思很明显,再等等,等的是什么?等的就是那些坚守的雄武军吏士们都战死了,那时候再射就再无顾忌了。
但郭默一把推开魏舟,复对所有人道:
“我郭默权衡利弊从来不在身后,就在刀矛之处!”
说完,他大声吼道:
“与我开炮!”
而随着郭默一同大喊的,还有牵招,他脸露惭愧,但依旧坚定地喊道:
“发射!”
而实际上,也正是牵招这句话,才终于让在场的这些弩炮手动了,他们纷纷跑到弩炮和发石车击发位,经过初步的校对后,就向着东面轰击着。
说到底,泰山军是一支经制之师,它一切都有制度,不是你郭默靠什么个人魅力或者什么大义人情就可以越俎代庖的。
如果没有牵招的命令,即便郭默喊再动容,他手里的刀就是真杀人,这弩炮都不会发出去一支。
这就是泰山军的制度,法似熔炉。
此刻,随着近百弓弩、石弹划过天边,郭默哈哈大笑,他举着刀,对着身后等待的百名豹韬铁甲牙兵高吼:
“冲锋!杀光那些狗崽子!”
随后,一边的魏舟也抽出刀,大吼:
“冲!
于是,这二百名重甲牙兵在各自的扈将带领下,冲向了东面混乱哀嚎的人群。
……
此刻正在攻坚雄武军的李泰军被突如其来的弩炮和石弹打得懵了,随着巨大的弓弦声炸响,数不清的长矛将这里的甲兵串死。
一些石弹砸在草地上,连草根都打得升天,更不用说那些没有多少防具的李泰杂兵了。
此刻,如水泼一样的石弹砸在李泰军的头顶上,撕裂着空气,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在所有动物中,只有人的成熟期特别长,需要漫长的十几年,才能长大。可收割一条生命却只需要一个瞬息,只需要一枚拳头大的石头。
此刻,在雄武军的前线,李泰军的吏士们就如同麦子一样被收割着,数不清的生命在凋零,彷佛这些人历经生活无数的艰苦,就是为了来到这里被收割的。
一时间,就连正在冲锋的豹韬、凤翔两军的牙兵们都惊愕住了。
他们看着那如同炼狱的场景,看着惊叫、恐惧的敌人,他们到处乱窜,但依旧逃不开弩炮和石弹的打击。
这些人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看过,这么高效的杀戮,似乎他们那种一刀一枪的屠戮也成了一种落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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