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直摇头,如果是刚来这里的几年他会当仁不让,但随着经历的事多了,他还是明白人再如何也不能超越自己的时代的。

    他之所以超越这个时代,是因为他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但追随于他的一班人,纵然天资如荀攸,他们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汉代人吗?

    所以,张冲不可避免的要妥协很多。

    就如他建制称王这件事来看,就好像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他一个满嘴平等,打破特权的斗士最后却成了那个恶龙。

    这要是让后世一个人过来看见,必然是要骂他张冲开历史倒车的。

    但张冲却深刻的明白,他称王已经是最有效的办法了。他要做的是一件从未有的事情,而要推动这项事业,他就必须有无上的威信。

    他也得有一批让他信赖的部下,他也需要一个机构来执行他的政策,更直白来说,他需要的就是无上的权力。

    他明白,如果他此刻搞什么分权,搞什么普选,甚至来一个华盛顿式的退位让权,那才是真正的愚蠢,也是他的事业的不负责。

    张冲常认为,为了最后的结果,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虽然很多人会指责,并说什么只有程序的正义才会有结果的正义,但那只有对于寻常的事情。

    那些只是约束于常人常事,而他要做的是非常人非常事,靠的就是自己的信念,是他的心灵力量。

    至于他张冲是不是这样想的,他无需向人解释,因为只有他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但张冲明不明白自己的这套强人政治的隐患呢?历史无数次的重演,都让张冲明白,人亡政息是它的必然。

    因为张冲到底还是人,他会死的,他能保证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但他能对他人有这份信心吗?

    他打造的这份无上权力的机器,他的后任者能不迷失吗?张冲没有信心。

    所以这一刻,在大河之畔,张冲心有戚戚道:

    “是啊,如你法正这样的智者也认为我是个不一样的人,将我比为圣人,神人。以为天下之重在我身上。但如果有一日,这天下人,不论是你还是普通的黔首都能明悟这样一个道理。”

    “那就是从来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从来就没有什么圣人救世主。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靠我们自己,靠我们的双手,人人当自强,人人逆流而上。”

    “如果能有那么一日,这天下真才太平世。”

    法正还能多少跟得上张冲这句话,他隐约明白了张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明白了他那种纠结和砥砺。

    但在场的另外一位可就苦了。

    如果前面张王说的话,杨众还能理解,那就是对穷苦人的悲悯吧。

    这样的人在他们圈子里都有,毕竟任何有文明的群体,总会有那么些人会思考这天下公义在何?

    正如那《太平清领经》就集中了表现了他们这些人的思考和救亡之路。

    但杨众理解不了张冲说的这番话:

    “什么?皇帝都不要了?那天如何敬奉?天的意志如何到达人间?”

    也是担心再听到一些冲击自己顶门的东西,也是想多说点话找点存在。

    所以,在张冲和法正相笑无言的时候,杨众小声插了句:

    “王上,要不咱们先入城吧,陕县粮秣军资充足,可保大军后勤无虞。”

    但杨众说完这话,却看见张冲没有回话,而是皱眉看着前方。

    法正和杨众都顺着目光看向那里,却见一背旗疾驰而来,随后落马下拜:

    “王上,西方有敌军出现,正飞速向着这里杀来,李军主已带着飞龙军截了过去。”

    张冲面色凝重,此时突然出现的敌军多半是更西面的段煨的部队,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但此刻已经不容多想,目前各骑军团都散乱在大河滩地上,一旦被敌军堵住真的就危险了。

    于是他两步就跳上了自己的踏雪,手提丈八铁槊,头也不回就带着横撞将们向着李虎那的位置冲去。

    这边,法正看着张王卷起的烟尘,喃喃道:

    “愿王上马到功成,你说这天下人哪一日能自己醒悟,能自己站起,那才是真正的开太平。但王上你可明白,也只有你站在那高处,大家才知道他们还可以站着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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