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t·顺流而下]

    巨大的珍奇馆营帐轰然倒塌,像一个梦幻的肥皂泡,火焰突然把它刺破。

    所有的浮华泡影都化为乌有,受困于其中的野兽惊慌失措的奔逃,变成汹涌狂流。

    两个命运的囚徒,也在大卫·维克托的指引下,爬出了艰深的囚笼——

    ——可是对他们来说,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仅仅只是和人类动物园的奴隶一样,解开了心中的大锁,慢慢要从野兽变回人身。

    树懒镇的香水瓶帮众依然在想方设法的扑灭火焰,似乎舍不得这座销金库,舍不得这个温柔乡。

    火势一路蔓延到美食街去,要把木质楼房都烧得一干二净。

    有无数人在哀嚎,为自己的地产房产痛哭流涕,也有带着老婆孩子背井离乡的人们,要毅然决然的踏上新旅途。

    从一片热气汹涌的鼓包帆布里,文不才抱住维克托钻了出来。

    黝黑的鱼人灵体撕开布料,把奄奄一息的维克托先生送到黄土地上。

    紧接着这位独眼战士重新钻进布包之中,好比从母羊的肚腹里掏出胎盘,艰难的把杰克·马丁也扯出来。

    他们受到烟气熏燎,眼耳口鼻糜烂发炎,身上还有不少火苗,在泥土中翻滚着,痛苦的挣扎着——过了许久,终于坐直了身体,找回了神智。

    维克托再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场面话,他抱住了这个小警长。

    文森特把吉姆·克劳送来的沃克左轮枪丢回了火场,他不需要这种使命,更不需要这份工作——他再也不想成为谁的雇工,再不想收钱办事。

    弹巢里的子弹受到烈火的灼烧,铜皮炸裂轰碎枪身。美国总统要工作一整年才能买得起这精贵玩意,就在眨眼之间,变成了烈火里的废铁。

    文不才佝下身,与维克托和杰克抱成一团。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这孤独且荒芜的大地,或是太平洋的另一边,都找不到容身之处——除了维克托和杰克,再没有人愿意接纳他。

    三兄弟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慢慢的离开了火场,离开了树懒镇,谁都没有说话。

    自从进入珍奇馆以后,他们就把小命交了出去。维克托以作家特邀资格买的票,杰克·马丁出的钱,文不才开的第一枪。

    短短的几个小时过去,从这人间地狱爬出来的时候,各自人生已经大不一样。

    如果文不才要满足身体里的复仇心,那么这嗔怒的烈火也要将他焚化。

    如果小杰克要填满灵魂里的空虚感,那么这贪欲与悔恨也要把他吞下。

    唯独只有一个痴情痴心之人,执拗倔强多管闲事,不愿意向命运低头的大卫·维克托,灵体好似奇异堕天使的奇葩怪客,把这两个异族异种的智人同胞喊醒。

    太阳升起来了,干燥的暖风吹得我脸皮发痒

    从血液和汗垢里,露出一双好似碧玉的绿色眼眸。

    可惜日志本用完,不然可以把这种感受记下。

    维克托两条胳膊一左一右,搭在文不才和杰克·马丁的肩上,他受了最重的伤,却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几乎虚弱得难以站立。

    他们往镇子外走去,沿着铁路继续前进。

    维克托一直在碎碎念,他就是这样啰嗦的人——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这种啰嗦,与人沟通时,总要强调着,希望客人能够忍受这种没完没了的絮叨,能够稍稍有点耐心,可以接受他过于旺盛的表达欲。

    朝阳晒干了岩台的水汽,踩上去的感觉让脚趾稍稍发酸,和平时背阴的岩地环境不一样.

    空气里的尘土太多了,令人呼吸不畅,冷热交替的黎明时分

    ,风总是来的很突然——它像一封书信,带着旧情复燃的暧昧意味,使我坐立难安。

    西南矮坡绿洲一侧,被城镇火灾惊扰的野兽跑去更远的地方。

    镇子里的飞禽走兽比人类要爱惜生命,它们没有房屋没有财宝,也没有放不下的爱和恨——它们终于自由了。

    铁轨依然有牛粪的味道,或许是用畜力运来的材料,也留下了这些难以消散的臭气,我讨厌这种气味,让我想到了奥地利的乡下。我的父亲有一个大庄园,自小他会带我去田野里命令佣人干活——我恨透了那种窒息且野蛮的氛围,似乎一切都不能欢喜,不能轻松。

    爸爸妈妈在哪里呢?他们会想我吗?

    维克托说到此处,几乎要睡过去,他已经太久没有喝到一口水。从酒吧区横跨三个演出会场,没来得及歇一口气,把文不才和杰克捞上岸,又得在火场里奔走逃命——在此之前,他前后受到的致命伤难以计数,体内的蛛毒也在折磨他的神经。

    文不才很难想象这个纤细瘦弱的文化人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维克托好像有讲不完的故事。

    维克托老师!你需要水!杰克慌了,想改道往绿洲去。

    他们应该不会想我吧维克托傻乎乎的笑着:为了把我从监狱赎出来,花了好多好多钱,我也搞不清,到底是我重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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