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贯入市!勿得挤撞!」

    周人奉守《周礼》已成习俗,见官府吏员如此敬事宣礼,更听说粮货天天有,蜂拥漫来的人海没了慌乱,渐渐整肃起来,放慢脚步礼让老幼,缓慢有序地鱼贯进入了西市高大的石坊。

    石坊口又有吏员在轮流高呼:「进市者依次买货,而后由西三门径直出城!给后来者腾地方,勿得逛市逗留!」

    人们进得市内,各色货棚连绵回旋,一应农家物事堆积如山,铁铧头粗海盐便宜得与东市商贾大贱卖时一般价钱。更有两样令人心跳,那露天六畜市场的胡地牛羊驮马一眼望不到尽头,斗大红色标明各色种子的粮柜满当当金灿灿地晃人眼目。但凡农人,一搭眼便能看出,这等饱满干燥的颗粒决然是上好的种子。

    市场内每座货棚外都站着两个官市吏。一个吏员向不断进棚者每人发放一只盖着火漆印记的白色竹牌,另一吏员则反复高声叮嘱:「官市有令,以白竹牌烙印为凭据,每人可进市三日!粮货足量,无须惊慌。」

    进得货棚,里头更是不同寻常,种子与粗盐两种人人必买的货品,都是打好的粗麻包。种子百斤一包,粗盐五斤一包;犁铧耒锹锨等农具,则一律拴着一根便于携带的粗麻绳。入市者自己带来以货换货的物什,商家一律不还价,只按周人一口开价为准;以钱交易者,则无论钱之国别种类一律照收,若有家藏祖传之古钱,则以主人一口价来折算圜钱。

    如此等等,道道关口皆有疏导有章程,买卖流水般快捷顺当。暮色降临之时,西市人海已经消散,空荡荡的货棚内只剩下了瘫软在地大喘气的官市吏员与商家执事们。

    「呜——」的一声牛角号,西市中央的市令台传来精瘦官市丞熟悉的洪亮号令:「白日当值者撤出!夜来当值者进市,清棚上货——」

    随着号令,白日吏员与执事们拖着疲惫的双腿蹒跚挪出了各个货棚,聚集到城墙根下几座正冒着炊烟的帐篷去了。另有一队队精神抖擞的吏员执事们从帐篷中拥出,提着风灯大步匆匆地散进各个货棚,清理白日的狼藉,收拾修葺破损,叮叮当当一片忙碌。

    一弯新月刚刚挂上林梢,队队牛车便连绵不断地川流进市,火把风灯伴着隆隆车声,如大战前的军营一般------

    灯火通明的大帐内,中间一张大案上两名吏员正在埋头拨着算柱清帐,荣夷入帐看得这情景,随口问得一句:「今日进帐如何?亏了盈了?」

    猗恭顿时没了笑

    意,挺身拱手道:「禀师父:今日亏十万钱上下。徒儿建言,当调出洛邑官市库金支撑,否则进货将难以支付。」

    荣夷从容坐进另案悠然一笑:「开市首日亏十万,便不能承受了么?」

    猗恭连忙道:「进货付钱乃是硬道理,与是否能承受无干吧?」

    荣夷道:「官市库金乃是国财,非山穷水尽不能动用。自今夜起,大宗进货暂不付钱。小宗进货,皆由南林社总帐支付。」

    「这------」猗恭吭哧片刻红着脸道:「恕徒弟直言:两法皆不可为。大宗不付钱不可,小宗私易更不可。如此经商,闻所未闻,南林社的私产也支撑不起呀!」

    荣夷淡淡道:「商事如战,你便是大将,只依照帅令行事,无须论是否。至于南林社之私产,也不必心疼,千金散尽可复来矣。」

    猗恭只得应了,又直刚刚拱手道:「敢请我师示下:明日物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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