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隆隆,梅枝堆雪,镐京城内上下俱是一片喜气洋洋。周夷王五年,中宫的年夜饭,气氛格外特别。

    因是宫中家宴,团年守岁,并无外臣,只有宫内有位分的妃嫔与王子王姬参加,那些美人是没有资格列席的。对着面前案几上摆放着的精致年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事与面孔。

    黄嬴最是开心,逗弄着怀中刚刚开始长乳牙的白胖三王子,心情十分愉悦。不过半个月时间,她脸盘子也阔了,人也开朗了许多,再不复当初瑟瑟缩缩的模样。可坐在她身旁的伯姬就没有她这般好心情了,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小大人模样。

    孟姜左边哄着二王子尚父,右手搂着女儿仲姬,不停地哄着这两个年龄相近的孩子吃这吃那,忙得不亦乐乎。纪姜尚在禁足中,周夷王便将二王子暂时委托她照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鄂姞面色如常,只是看着黄嬴与孟姜儿女双全,眼中不免有些黯然。身担协理六宫事务的重责,这次宫中年宴是她第一回独立承办的席面,她穿梭呼喝着不时催促上菜,照管大家的饮食胃口,倒也没什么闲情去感伤。

    一众宫女们鱼贯而入,每个人都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鼎炉,里头还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大家莫名有些兴奋,这是最重要的一道菜式上来了,意味着年宴到了**。

    周夷王笑眯眯的用铜箸从炉中夹起一片羊肉,放在满是酱汁的小钵中蘸了蘸,再轻轻搁到番己碗中,轻声劝道:“天冷了,吃羊肉进补,这酱汁是专门为你调制的,既不辛辣也不寒凉,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番己微微一笑:“多谢大王挂怀。”

    夫妻二人细语呢喃,可声音再低,这殿中人人也听了个真切。除了黄嬴似是完全没听见,鄂姞与孟姜飞快地对视一眼,又各自转回了头。

    太子姬胡眼见父母和好亲睦,也是欣慰不已,打趣道:“待母后诞下幼弟,父王只怕眼里再看不见孩儿了。”

    番己脸上掠过一片微不可察的红晕,姬燮心中愉悦,亦不真的生气:“你这孩子,早就是做兄长的人了,还这么说话没规矩。以后,可不能再淘气了。”

    “唉!”姬胡放下酒爵,叹道:“说起来,每添一回弟弟妹妹,嬷嬷便要教训我一番。这一回,肯定更逃不脱了!”

    童言有趣,一座哄堂大笑。可偏偏这其乐融融的氛围被二王子不合时宜的哭声给打破了,姬燮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看着孟姜:“尚父怎么了大过年的,哭得多不吉利!”

    孟姜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语中满是慌乱:“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尚父一直哭个没完,老说想娘亲了。听说,姐姐在秋寥宫中亦是思念不已,也难怪毕竟是母子连心------”

    “啪——”一声,姬燮手中的铜箸重重摔在了案几上,吓得孟姜再不敢开口。还是鄂姞站起来打圆场:“大王,娘娘,听说次妃娘娘在秋寥宫日夜忏悔,又思念尚父,已病了好几日了。昨儿个派去的教养嬷嬷传话来说,她想来大王面前磕个头,也向王后娘娘当面赔罪,也不知大王肯不肯给这个机会若大王不肯,她便只有在秋寥宫殿外跪至天明,以求大王宽宥!”

    “天这么冷,她一直跪在外头吗”姬燮有些动容。他瞟了眼身旁的番己,见她面色如常,这才略略安心。

    “是啊,”鄂姞垂首小声答道:“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王后你看------”姬燮小声地询问着,眼中颇有一些恳求的意味。番己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不过是苦肉计罢了,倒要看看她如何使,便微微点了点头。

    “那就叫她来吧,磕完头就回去吧!也算了了心愿。”姬燮命令道。

    番己以为自己已经心若死水,再难起任何波澜了。可是,在纪姜进殿的那一瞬,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一只大手覆在她略觉冰凉的手背上,似在将手中的暖意传导给她,姬燮紧紧握住她的手。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执手相握。

    纪姜瘦了也憔悴许多,装扮上再不似当初那般招摇,头上只插着一支白玉簪,此外再无一点首饰。眼中含泪,一步三摇,袅袅婷婷走到大殿正中,扑通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声音清冽:“罪妾给大王叩首,请大王宽宥。愿大王国祚永昌,子嗣绵延。”

    她伏在地上良久,才听见姬燮说道:“行了,知道了!你头也磕完了,该回宫了!”

    纪姜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她本以为自己此举至少能博得一点周王的怜悯之意,不料竟这般冷淡。她一抬头,看见姬燮与番己在案几上紧紧相握的双手,顿时心中的嫉妒与怨愤像火山喷发一般几乎要爆发,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番己早就被剐了几百遍了。

    既然周王已经下令,纪姜再留恋,也不能在殿中停留了。她恨恨地盯了一眼番己,再留恋地看了看儿子尚父,两岁半的小豆丁似乎完全认不得她了,也并未扑上来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孟姜眼看情势不好,也不敢有别的举动,就这样,纪姜磕头这事就只当是宫中年宴的一个不和谐的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无人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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