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姬定在宫灯的指引下一跨进寝殿的门坎,心里便凉了一大截。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一见到周孝王那蜡黄的脸色,深陷的眼眶,特别是一向高挺的鼻头都瘪进去了,心里便明白了:孝王已是油尽灯枯,大限之期只怕就在今夜了。

    想起这许多年来君臣共事的情分,姬定不由得悲从中来,急奔到孝王榻前痛哭不止:“大王,才一日不见,怎的竟然憔悴至此”

    周孝王艰难地示意内侍监扶自己勉强坐起,安慰道:“生死自有天命,爱卿莫要过悲。事情------都听说了吧”

    周公定羞愧地抬不起头:“臣已知晓了。都是臣失策,原想着以主祭为诱饵,引蛇出洞,让公子燮按捺不住,做出不轨之事。没成想,竟然是王子皙先按捺不住,以至于功败垂成,可叹可悲!微臣一生算无遗策,这一回算是遇上对手啦!”他懊恼地以手捶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算尽力了,既然天意如此,那也非人力可挽回的。如今天下诸侯一多半都归心于姬燮,待孤薨后,他必能登上大位。爱卿不得不提前做打算哪!”

    “齐国,咱们还有齐国!还有王畿内的大小数百领主宗亲,他们并未明确表态支持姬燮,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呀!大王!”姬定不甘心地呼喊道。

    周孝王无力地摆摆手:“不中用了,算了罢!王畿内的那些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至于齐国,孤掌难鸣,能收留皙儿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爱卿啊,叫你来不是为的这个,孤王眼看大限将至,实是有要事相托!”

    周公定叩首不止:“臣多年深受大王知遇之恩,但有所请,无不粉身碎骨,倾力报之!”

    周孝王喘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晰些:“待孤离去后,你定要力主让公子燮主丧即位。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世代卿士之位,保住孤王的子孙血脉无恙!”

    周公定伏首于地,泣不成声:“臣明白大王之深意,定当竭力为之!有臣一日,定保大王子孙在镐京绵延永世!”

    “如此,孤便安心了!”周孝王似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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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力地躺了下去,一颗泪珠从浑浊的眼角滚落。

    黎明,天边刚刚泛出一点鱼肚白,一阵宏亮的钟声从镐京王宫的方向传来,越来越急促。钟声将仍在熟睡的人们唤醒,人们匆忙系上衽带,跑到街上打听消息。

    “怎么了怎的又敲钟了”

    一列十几人的骑手队伍从宫门方向四面城门飞驰而去,一面跑一面高声呼喊:“大王薨了!庶民回避!”

    人们吓得赶紧跑于街市两旁,虽然入秋以来时有天子病重的消息流传,但当靴子终于落地之时,人们还是觉得有些突然。天子薨逝是大事,不但四方诸侯必须齐聚都城来会丧,并见证新王即位,民间的百姓虽不必披麻戴孝,丧期内也得禁酒禁嬉戏,酒馆得关门歇业,倡优们也得失业。

    “吱呀呀——”,镐京城门洞开,骑手们策马疾驰,带着周王驾崩的讣告奔向四面八方,无论王畿域内,还是函谷关外的中原,或是南方的江汉地区,都无一例外地必须将讣告送到。周王朝辖内的各个诸侯,无论爵位是公侯,还是伯子男,亦或只是秦这样的附庸,都得前来会丧。当然也有例外的,楚国已僭号称王好几代了,自称“我蛮夷也,不与中原共谥号”,自然也无来往。

    天亮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在镐京城内传开——王子皙昨夜派死士行刺公子燮未果,已趁夜潜逃出城。被限制了所有娱乐活动的镐京百姓自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更加起劲地谈论起这件事来。

    有的说:“早就说过了,王子皙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定会惹出事来的。这不,应验了吧他这一逃,王位铁定是他公子燮的了!”

    “说什么呢父死子继,王位本就该公子燮坐上去的!咱们这位大王不过是暂时替他捂着,最后还不要还回去可惜了,辛辛苦苦操劳了六年,最后还不是传回给侄子的儿子”

    “事情已经明朗,看着吧!召公和公子燮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王子皙的妻儿党羽,兄弟都还在城里呢!能放过他们等着瞧吧!”

    两天过去了,数日过去了,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无论是召伯虎还是公子燮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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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无声无息,除了将被擒的刺客处斩,与另两人的头颅悬于城门示众之外,没有任何响动。反而是四方诸侯们车驾如云,纷纷莅临王都。公家的馆驿住不下了,城内高档点的客栈也都住满了,镐京城内,车粼粼,马萧萧,好不热闹。

    公子燮的府门外也不清静,每天都有几位诸侯要求谒见,全都以“公子居丧不宜见客”挡了回去。诸侯们失望而归,却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赞公子严守《周礼》,有君子风范。

    姬燮真的不想见这些诸侯吗不是的。后院内,他正焦急地踱步,不时瞟着妻子番己,问道:“这样谁都不见真的能行吗万一惹恼了诸侯,他们不支持我可怎么办”

    “公子稍安勿躁,需知欲速则不达。眼下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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