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观中有道士、道徒近百人,在寇谦之的率领下「斋肃祈请,六时礼拜」。应天子拓跋嗣所请,寇谦之率弟子开炉炼丹。

    拓跋嗣服用金丹后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振奋,赐寇谦之道服一裳,布帛十匹、玄都观良田六百亩,朝廷供给道人衣食,玄都观声名逾显。

    魏国原本崇佛,但自拓跋珪开始信奉道教,拓跋嗣即位后对道家越加崇奉。上有所好下有甚焉,魏国国内信道的风气日重,平城城内除了玄都观外,新添了七处道观,不过这些道观的声名远不及玄都观。

    京中贵人纷纷学道问玄,崔浩早年便拜在寇谦之座下学习道法,每月都有数次会来玄都观,玄都观的道士对他十分熟悉。

    崔浩径直来到寇谦之修行的袇房,门前侍立的道童见他到来,施了一礼,入内通报。

    袇房内很洁净,迎门北壁悬着老君图,下面香案摆放着时鲜水果,两炉香烟淡然缥渺。寇谦之身着蓝色道袍盘坐于蒲团之上,双足跏趺,双手垂放膝上,拂尘放在一侧。

    崔浩上前施礼,道:「见过师傅。」

    寇谦之微微颔首,示意他在一旁蒲团上坐下。

    闲话问候几句,崔浩道:「弟子奉陛下之命前来相询晋雍公杨安玄之事。」

    「杨居士?所问何事?」寇谦之凝声道。

    崔浩道:「弟子曾听师傅说过,师傅是受杨安玄指点方来得平城传道。」

    「不错」,寇谦之抓起地上的拂尘甩动,徐徐语道:「杨居士曾对为师讲‘道兴于北,为师方才决意北上传道。」

    崔浩目光一沉,道:「如此说来,这位雍公是有大气运之人。」

    寇谦之道:「正是,杨居士是道祖梦中告知贫道的有缘人。」

    袇房内安静下来,崔浩沉吟片刻道:「师傅可曾卜算过其人?」

    寇谦之轻叹道:「天机不可测,为师亦不敢妄问天意。」

    崔浩知道寇谦之常夜观天象,问道:「仙师近来夜观星宿,有何所见?」

    寇谦之沉默不语,崔浩再三追问,寇谦之才道:「月奄左角,天下战事不断。」

    拓跋珪起大军攻雍之事世人皆知,崔浩又问道:「可知吉凶?」

    寇谦之心中有数,天子派近臣崔浩来问自己,不用问也知兵事不利,而且很可能遇败。

    想到这里,寇谦之轻语道:「熒惑(火星)犯南斗第三星,兵大起;又奄第四星,国有忧,大将亡。」.Ь.

    崔浩叹服道:「仙师预见得很准,黎阳津兵败,冀州刺史阿薄干阵亡。」

    寇谦之暗松了口气,垂下目光念了声「无量天尊」。

    崔浩道:「陛下忧心战事,有意御驾亲征,想请师尊卜算吉凶。」

    寇谦之手中掐算,心中却盘算开来,他自嵩山北上,弟子门人有不少仍在嵩山传道,若是魏军难下,恐怕玉石俱焚。

    说起来自己今日成就有杨安玄指点之功,杨安玄正与刘裕相争,若是魏军趁虚而入,恐怕难以应付,不妨帮他几句,有用无用都算自己尽了心力。

    「且待夜间,贫道看过天象后再说。」

    玄都观筑坛五层,最高处为观星台。

    亥末,寇谦之领着崔浩登上观星台,夜风吹得羽衣飞舞,寇谦之似欲乘风而去。崔浩恭身站在寇谦之背后,抬头望天,满天星斗,让人目醉神迷。.Ь.

    寇谦之手拈胡须,细看了一阵,用手指着星斗对崔浩道:「伯

    渊,你看那熒惑入羽林(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兴刀兵不利。」

    崔浩亦识天文,在寇谦之的指点下见熒惑现于南,昏暗不明,莫不是寓指黎阳津战事不利。

    目光望向西,崔浩问道:「师尊,西面星宿有何寓意?」

    寇谦之望着星空心中思筹,他从前来烧香的贵人口中得知魏主遣兵汲县和安邑,如今汲县失利,看来是想从安邑再战。只是兵事吉凶自己哪能真从星象看出,无非是根据平日所知推断。

    想起半月前有个西域商人来观中烧香祈福,布施了两匹布帛求见自己,言谈中提及北雍州招兵买马,原羌胡部落勇士纷纷投效,(乞伏)秦国大为恐慌,将边境牧民往西迁移。魏国对雍作战,凭借的是人多马多,若此优势不存,要想获胜的机会不大。

    寇谦之目望星空,斟酌片刻后,顾左右而言他,道:「兵乃凶事,刀兵起,生民苦。」

    一阵风来,浮云蔽星,寇谦之衣袖飘舞,道:「今夜缘尽,且回吧。」

    回到袇房,崔浩求取金丹。寇谦之命道童取来,道:「陛下命贫道炼制金丹,需知金丹不可轻服,应佐以功德方能见效。」

    崔浩心中暗凛,道:「陛下有大德于民,行大善于天下,当无忧也。」

    第二天朝议罢,拓跋嗣回到太华宫,召来崔浩,崔浩将从寇谦之处取来的金丹呈上。

    拓跋嗣见金丹的数目仅有上次的一半,讶声问道:「此次仙丹为何减半,可是所需药材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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