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宫宫奴们则就需要自己生火做饭了。

    勉强遮风的简陋营帐里,一名虽然神情憔悴但仍难掩姣好面容的中年宫妇怅然行出,视线一转向着不远处站立的一名十几岁少年招手唤至近前,小声说道:“李娘病势转笃,若再不加医治,恐怕不能持久。文宣宫徐御本医家女,离开邺宫前又暂居医局,想必会有药物携带。你速取金丸两枚,往求医药!”

    “阿摩敦,这李娘既然犯病难治,说明她命当如此,谁能救之啊?这些金丸都是咱们母子冒了杀生之险才从长广王邸中取出,如今正要藏匿在身上以备危乱,怎么能浪使在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

    少年闻听此言后,登时便皱起眉头来不悦说道。

    那中年宫妇闻言后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说道:“说的什么胡话!钱帛再好,我母子全无权势,也难平安享受。但这李娘你知是谁?她前夫便是引领唐王、唐皇西投的高仲密,今虽蒙难,但若能受顾旧情,顷刻间便会际遇翻转。我母子若能趁此危难之际结交,也能得受庇护,好过了在这关中异乡无依无靠的抱金惹祸!”

    “一个命途乖张的权门弃妇,值得我母子这样舍己奉献?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强人可以依靠!阿摩敦你不是说过我耶早在十数年前便随同唐皇西返?那时唐皇仍微,我耶便已追从效力,数算下来如今怕也已经是唐皇门下心腹大将,只待共我母子重逢,便可封妻荫子了!”

    那少年仍是不忍割舍财货去救治一个素不相干之人,哪怕母亲点明了当中利害牵扯,但他仍有自己的主张和期待。

    “盼是如此,但唐皇东征诸位统军大将却无闻你耶之名,总是让人不能踏实。如今幸好遇得李娘,花费些许财货,积下一份善缘,也是有备无患。速去速去、不要吝啬!”

    这中年宫妇名为陆令萱,而那少年则名骆提婆,这一对母子所言李娘便是高仲密的前妻李昌仪,而她们对话中期许甚深的,便是当年唐皇袭击晋阳城时,曾随唐皇一起回返关中的骆超。

    当年骆超因战败而投降唐皇、随之西返,但事后其家人却遭到惩罚,妻儿没官为奴。陆令萱因其心思玲珑巧媚而几经辗转进入长广王府,并借主人势力将儿子寻访一并带入王府为奴。然而好景不长,母子在长广王府团聚不久便遭遇了魏军来攻,长广王弃城而逃。

    陆令萱作为长广王世子的乳母,本来也被安排随同一起逃亡,但她在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留下来,不愿追从长广王一家踏上逃亡之路,并在长广王率部逃亡的前夕夹带了一些财货、趁乱带着儿子逃离王府。促使她做出这一决定的,自然就是当年那个抛弃她们母子投降关中的夫君。

    陆令萱本来也对丈夫寄予极高的期待,在魏军入城之后想方设法的打听,却完全没有获得任何有关丈夫的讯息,这也不免让她心生不妙之感。

    此番她们母子作为邺宫旧奴被迁入关中,同行者恰有文襄侍妾李娘。陆令萱本也出身虏姓名门,并非寻常无知妇人,通过攀谈得知这李娘身世之后,登时便生奇货可居之想,一路上刻意与之交好,希望能够借此结交权贵,入关后可以受到关照。

    结果却没想到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这李娘竟然积劳成疾、一病不起,这也不免让陆令萱焦虑不已,唯恐就此失去这样一个攀附权贵的机会,为此甚至不惜动用她们母子冒险从长广王府夹带出来的财货来为李娘延医治病。

    这骆提婆尽管仍然满心不舍,但见母亲神情转厉,便也只能点头应是,旋即便快步去访那同行的宫妇徐御。但他心里却打定主意,若能用言语求来医药最好,如若不能,他也绝不会用钱财去买,既是不舍得浪费财货,同时也担心钱财露白之后或会招惹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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