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我便说了。”

    庄可卿眉间微簇,一股轻轻地愁绪浮于面上,还未说话,却是显出些柔弱可怜的气质,惹的妇人们一阵怜惜,对比皱纹堆叠的,咬牙切齿,面色紫涨的钱老太,瞬间心就偏了几分。

    “庄家几十年前便已分家,这事众位都是知晓。”

    “我爹好赌成性,成日不归家中,就算回来,也只是抢了银钱便走,而我娘,虽是秉性柔弱,却也努力抗下一切,只日日劳作,供我长大。”

    庄家从前分家时闹那一出,至今有些年纪大的还记了清楚,此时被庄可卿一提,都是皱了眉毛,频频点头。

    “五岁那年,我身患重病,娘苦无银钱,求到阿奶那里,谁知却是被哄出门去,娘亲无法,只能一幅药煎了又煎,直成清水,一连喂了我数日。”

    “万幸我命硬,好歹缓了过来。”

    说道这里,庄可卿背过身去,以袖轻压眼角,一幅楚楚可怜的小百花模样。

    “还有这事?”

    “我也不知啊!哎呀我说秦氏也是,这等大事如何不来寻咱们,若是那时候丫头没能熬过去……”

    话声渐隐,可大家此时都是知道,若是那时候没救了过来,可就是一条人命啊!

    众人未及再多感叹,庄可卿又接着说道,“爹去世不久,多亏得村中帮扶,才能按时下葬,可娘那时上门前去,想请了阿奶过来,却只得了场羞辱,被骂了出去。”

    这事倒隔得不远,当时也是闹了村里众人皆知的,可那时大家都只唏嘘一阵,说这当娘的心狠,也并无哪个真的闲了慌得上门帮人讨了公道的,都只是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此时少女声声哀泣,又靠在青年身畔一幅柔弱不堪的模样,众人这才渐渐忆起来从前每到冬日,庄家大房都要上门与人借粮度日。纷纷感叹丫头从前过了有多苦,大房又是受了多少委屈。

    “不过好在大难之后必有后福。”

    庄可卿擦干眼角漾起的点点泪花,强作了一番笑颜,“多亏祝大家多年的照顾,才让娘和我熬了过来,有了现今的好日子。”

    说罢,又是对众人深深一福,激的农妇们心中对她是怜惜又同情。

    那不就是这回事吗!

    丫头这说的可还算是给人留了情面的,要不是钱老太当初分家时候分给大房的东西太少,她们何故会过成这样?

    妇人们此时都深觉这婆母恶毒,却是未曾想到,让大房日子过了凄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庄可卿那个赌鬼爹身上。

    可以如今的普世观念来说,还是人死为大,人都没了,再说甚的,总归是对死者不敬。

    所以这现在的钱老太可也算冤,是连死鬼儿子的锅都背了去,注定讨不了好。

    见众妇人对庄家母女的同情达到了顶峰,庄三暗道一声不好。

    没想到他这大侄女这般厉害,只浅浅哭诉两声,是连今日发生什么都还未提,已是将自家老娘架在火上烤了!

    他是有心辩解几句,可现下时机实在不对,而且自己身上也是不甚干净,未免引火烧身,还是闭了嘴的好。

    庄三低了头去,避开其他人谴责的目光,索性做了个鹌鹑。

    可钱老太却是忍不下去。

    这小丫头片子,刚刚还同自己硬碰硬了来,说话丁点儿不软,寸步不让的,谁想一转头,对着这么些人,倒是扮起柔弱来了。

    简直同她那亲娘一般,最是会装相骗人同情!

    “你!”

    钱老太气不过,跳起来想要掰扯几句,可只起了个话头,待众人将实现真的转到她身上时,却又是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不是她不想说,只是她这孙女从头到尾,说的全无一句虚言!

    “要我说,钱婆子确实不地道!”

    “就是!做婆母的哪有这样苛责儿媳和孙女的,咱村从前可没出过这样的人家!”

    “真真心狠,不过是几幅药钱,都舍不得给了,差点害了人一条命去。”

    众人的眼神饱含着鄙夷、愤怒,刚刚还同情钱老太的几个老妇人更是朝着她啐了口,好似看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眼睛一样。

    庄可卿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又微微侧身,淡淡瞥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名义上的阿奶,心中泛起些莫名快意。

    她并不算是刻薄之人,但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与从前娘与自己所受的苦楚相比,今日只受这些冷眼实在算是便宜他们了!

    “钱婆子你今日怎还有脸上门来?”

    “就是!莫不是听说沈小郎中了案首,刻意巴结来了吧!”

    众人虽都是普通农妇,可也没有哪个是脑子不好使的。

    从庄可卿说起家中之前遭遇,以及钱老太对孤儿寡母的苛待开始,再到今日携重礼上门的蹊跷,哪还猜不出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谁说的?我便是想我那小孙儿不行吗?”

    之前做下的事被人抓住把柄嘲讽几句便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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