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纪九郎啊。

    半日不见,心中甚为想念纪兄。

    西山围场这么大,偏生咱们能在这里相遇!

    果真机缘巧合,妙不可言哪!”

    宋云生笑容得体,风度翩翩。

    倘若忽略眉宇之间那抹邪异,右臂抖动扭曲的血色大筋。

    他依然是那个被父辈寄予厚望的宋家长房嫡子,文武双才精通诗画的天京玉麒麟。

    “这时候套近乎会不会有些晚了,宋大郎?

    你莫非忘了,我在北镇抚司当差,

    云鹰缇骑,向来以巡视天下,剿灭余孽为己任,哪能对此视而不见。

    既然你都事发了,干脆走一趟北衙,下一回诏狱,咱们好好聊,如何?”

    纪渊按住腰刀,语气轻描淡写,好似与友人闲谈。

    洞窟之内,阴风阵阵,寒意森森。

    待到宋云生松开踩踏的那只脚,顾平禁不住大口喘息,咳出一片血沫。

    他望着赶到的那人,云鹰袍,百炼刀,眉宇冷峻,年轻面孔。

    太安坊,纪渊、纪九郎!

    “救……”

    顾平正想开口。

    “闭嘴!莫要打扰我与纪兄叙旧!”

    宋云生眉头微皱,屈指一弹,内气化为劲力击打在顾平胸口。

    后者当即疼痛难忍,昏死过去。

    “宋大郎现在又多了一条罪名。

    人家顾公子是将门之后,忠烈之后,

    你如此粗暴对待他,按照景朝律例,当受三百棍,上枷刑。”

    纪渊摇头说道。

    “唉,纪九郎,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要咬着不放呢。

    要知道,这可不止是我一人的性命,

    宋家上下四百多口人,都系于你一念之间了。

    今日的所见所闻,过了耳朵不往心里去,那你纪九郎便是我宋云生的手足兄弟!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情义!

    未来,等我执掌天京宋家,你将会成为座上客、大恩人!”

    宋云生脸色诚恳,轻叹一声道。

    言语之间,颇有几分走投无路的可怜意味。

    “宋大郎可真会说笑。”

    纪渊嗤笑,眸光泛冷。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

    这种抄家灭族的泼天大案,哪怕纪渊点头答应、甚至于赌咒发誓不说出去,宋云生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从古至今,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放在这片天地,因为有着钦天监的练气士存在,

    只要没被消磨形体,污秽灵智,阴魂都能拘来拷问。

    所以往往杀心一起,事情就要做绝,争取挫骨扬灰丧葬超度出殡一条龙,不留任何痕迹。

    “那就是没得谈了?”

    宋云生收敛温和笑意,披上的锦袍抖动,震荡不已。

    “纪九郎,我真心不想与你为敌,为什么非要苦苦相逼!?”

    这般说着,宋云生那条手右臂血色大筋根根绷紧,通脉二境的气血外放。

    幽磷尸魂气的深厚内息透出毛孔,化为碧绿火光缠绕周身。

    当真像是积年老妖化形成人,压迫感十足!

    “宋大郎可能在家中逢场作戏惯了,这时候还要惺惺作态。”

    纪渊大拇指推住刀镡,讥笑道:

    “你处心积虑借着西山围场骑射大考,伙同周子安坑死十几个将种子弟、讲武堂考生。

    一个心思如此阴狠,行事如此毒辣,且十分善于伪装的人,怎么会放过任何一处有可能置他于死地的疏漏?

    你废了那么多话,无非是等六臂魔猿和周子安返回,以最稳妥的方式合力将我斩杀,对么?”

    这点阴暗心思被戳破,宋云生不以为忤,云淡风轻道:

    “看来纪九郎很擅长把握细节,揣摩人心。

    你既然都猜到了,那为何还要容我拖延?”

    纪渊轻轻踏出一步,虎啸金钟罩催发运转,散发阳刚威猛之意。

    大龙脊柱弯曲如弓,腰身拧紧,一字一句道:

    “自然是……我也在拖时间、做准备!”

    话音未落,一口内气含住不坠,贯通经络、凝聚气脉的右手猛然发力。

    轰!

    雪亮的匹炼如怒龙抬头,瞬间挣脱刀鞘。

    脚下重重一踩,大龙脊柱带动腰、胯,全身筋骨气力。

    咚!

    地面炸出坑洞!

    借助着反冲之力,纪渊身形飙射,犹如离弦之箭撕裂大气,顷刻逼至宋云生的面前。

    他反手抓住腾空的腰刀,狠狠往前一撩!

    凌厉的劲风搅弄,直奔如妖似魔的宋家大郎!

    “他也通脉了!深藏不露啊,纪九郎!”

    宋云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据他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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