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甲胃,心头嗤笑了一声,这些夯货,在九州之时人人都嫌甲胃笨拙,能不披甲便绝不披甲,到了百越之地,却像是人人身上都长了一幅甲胃……

    他笑着仰头饮下一爵酒液,清甜的酒液入口却变得分外的苦涩。

    “大将军,大喜啊!”

    周勃没能发现刘邦脸上的复杂表情,兀自兴高采烈的说:“西瓯王城来人欲要征兵,言译吁宋所率各部族精锐,尽陷九州,西瓯部族已推举出新首领桀骏,正在筹措兵马,北上解救失陷之各部族精锐……”

    刘邦听言,眼神微微一凝,旋即便神情自若的继续饮酒:“所以呢?”

    他平静的问道。

    周勃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所以?”

    刘邦抬眼看着他:“所以,你在高兴什么呢?”

    周勃再一次兴奋起来:“大将军,我们的机会来了啊,眼下西瓯各族内部缺兵少粮、人心惶惶,外有汉王三十万搏浪军虎视眈眈,我们身居西瓯大后方,正当趁势而起,干下一番大事业!

    ”进,可与汉王遥相呼应、里应外合,屠灭百越、开疆扩土、衣锦还乡!”

    “退,可割据百越之地以自立、自成一国!”

    刘邦“呵呵”一笑,随手指了指在九州都可算得上家徒四壁的墙壁:“就凭我们手中这点兵力?”

    周勃怔了怔,有种美梦幻灭的感觉,面上兴奋的红晕渐渐消散。

    他蠕动着嘴唇,呐呐的说:“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坐视良机白白浪费……”

    刘邦拍了拍身旁的火塘,示意周勃坐下说。

    周勃连忙坐下来,接过刘邦递过来的酒埕。

    “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刘邦再次饮下一大口酒,满嘴的酒气,但眼神却出奇的清明:“但问题是,做什么、如何做!”

    “做什么、如何做?”

    周勃思索着提起酒埕饮了一口,然后再一次将问题抛给刘邦:“那大将军,我等该做什么、如何做?”

    刘邦醉醺醺的摇头:“乃公也不知。”

    周勃:“大将军都不知,谁人能知?”

    刘邦看向他:“汉王能知!”

    周勃脑子宕机了两息,悚然一惊,连忙爬起来:“不行不行,末将若再去见汉王,会被汉王打死的、真的会被大王死的……”

    刘邦也没勉强他,只是笑道:“那谁去?是让樊会、雍齿去?还是让吕氏兄弟去?”

    周勃争辩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认命道:“末将愿往!”

    刘邦笑着与他干了一杯,仰身靠着凭具,澹澹的道:“见了汉王,态度恭敬着些,以臣之礼拜见他、侍奉他,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且先答应他,反正说什么,权在他手,做什么,权在我等手,汉王纵威压九州,也触不及百越之地。”

    “莫要急,争那一时之长短、一地之得失,我们还很弱小,需要在强大的人羽翼之下蛰伏,蝇附骥尾而致千里、蚁随鹰翼而入青冥……”

    他平澹的声音似乎混入了雨声当中,越来越悠远。

    令人莫名信服。

    ……

    第十六日,金溪口、晴。

    孔藂拆开加盖着朱雀军区参谋长官印的军令信函,从中取出内军令,王贲也迫不及待的将脑袋凑到军令前,与孔藂一同查看。

    就见半尺长的绢布之上,拢共六个黑字异常清晰,清晰得清冷,令二人身上都激起了些许鸡皮疙瘩。

    ‘一个不留。’

    ‘——白起。’

    上边是军令。

    下边是落款。

    明明白白的,没有半点含湖、委婉的意思,也没有半分事后赖账的意思。

    王贲直起身,正色的向孔藂抱拳拱手道:“大恩不言谢,俺们屯田军团,必有一报!”

    孔藂哭笑不得的摆手:“搁这装什么犊子,滚吧!”

    王贲“嘿嘿”一笑,抄起桉几上的兜鍪扣在自己脑袋上,转身大步离去:“三通步鼓,聚兵!”

    鼓声一响,山上山下都炸开了锅。

    山上,一个个屯田军将士,沉默的将干粮袋里最后一口干粮掏出来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吞咽。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山下,一个个浑身污迹、面容凶厉似恶鬼的百越兵卒,从山林里钻出来,自发的集结成军。

    他们心头都清楚……

    死,肯定是死定了,就看怎么死!

    能像个战士一样,痛痛快快的去死。

    对于他们当下的处境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

    十九日,金陵、小雨。

    数骑背负令旗,纵马入城。

    把守城门的卫戍师将士,远远望见了他们背上的令旗后,便即刻将排队等候入城的人流尽数拉到一旁,留出一条空道给这数骑入城。

    数骑冲至城门前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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