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由竹桥连至岸边。

    透过窗户,正好能望见池塘全景,宛若身在画中。

    由于青州陆氏老祖宗曾以诗画入道、飞升成仙,所以陆家一向注重于培养年轻一辈的诗词造诣。每一个人都期望能够在诗会上脱颖而出,得到众人的夸奖和长辈的赏识。

    因为被驱魔司的任务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当顾旭抵达水榭的时候,诗会已经过去了大半。

    陆家的年轻人和受邀前来的客人都坐在一张圆桌的周围,桌上既有笔墨纸砚,又有水果糕点。

    附近还有两张竹案,一张上面有杯箸酒具,另一张上有茶筅茶具,各有丫鬟在旁边煽风炉煮茶,或是煽风炉烫酒。

    这次的主题是“荷花”。

    可作诗,可作词。

    按照诗会规则,参会者们需要把自己的作品写在雪浪笺上,然后用针绾在墙上,接受众人的点评。

    除此之外,每位参会者还能领到几张荷花形状的贴纸——当他们看到自己最欣赏的作品时,就将荷花贴纸贴在上面,

    最后获得荷花贴纸最多的作者,将会成为本次诗会的魁首。

    “顾大人,现在就只差您的大作了。”陆夫人站起身,微笑着对顾旭说道。

    旁边的丫鬟走上前来,把毛笔和雪浪笺恭敬地递到了他的手中。

    顾旭礼貌道谢。

    同时,他的目光掠过圆桌旁边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落在水榭角落里一个纤瘦少女身上。

    她坐在屋中阴影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众人皆着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佩戴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唯有她一身素白,宛若月宫姮娥、世外仙姝,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顾旭并没有立即开始作诗。

    他首先瞥了眼墙壁上那些陆家子弟的作品。

    他必须承认,陆家着实称得上是书香门第,这些年轻人们的作品基本上都格律工整、辞藻华丽,把荷花的美夸得天花烂坠。

    虽然并没有特别令人惊艳的,但也算中规中矩,可以勉强恭维一句“有文采”。

    只是,如果拿这些诗跟他前世读过的佳作做比较,就会发现它们很僵硬、很古板,缺少着一股充沛的情绪。

    不像是有感而发。

    更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甚至很多年轻人为了炫技,在诗词中用了很多生僻字和鲜为人知的典故,让人看得一头雾水。

    顾旭并没有开口做评价。

    他瞥了眼周围丹楹刻桷的建筑,想到了陆家繁琐森严的规矩,只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年轻人们写出皮囊华丽却缺少灵魂的诗作,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这些作品旁边,或多或少都有几张荷花贴纸。

    至于获得荷花贴纸最多的作品,则是陆夫人的作品《咏红莲》——在顾旭看来,这也是一首挑不出毛病,但也平平淡淡、谈不上优秀的作品。

    它之所以获得最多的票数,显然是因为它的作者身份尊贵。

    就好像《我的区长父亲》拿到了作文比赛一等奖。

    顾旭忽然感觉有些乏味。

    …………

    几分钟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首《忆王孙》上。

    只见其内容如下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2)

    看到这首词,顾旭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雨后,风中的水草烈烈有声,荷花清香弥漫小院,年轻的女郎慵懒地躺在竹制方床上,享受着投放在井里用冷水镇的李子和瓜,只觉得清凉惬意。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拿针线做女工,只想美美地睡一个午觉。

    不得不说,此词语言清新脱俗、质朴自然,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副生动形象的画面,极具生活情趣,在众多堆砌华丽辞藻的作品中显得与众不同。

    而它的署名,则是“陆诗遥”。

    “没想到在陆府这种规矩森严地方,竟然会生出如此真性情的姑娘,”顾旭默默在心头感慨道,“真是有意思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再次瞥了眼角落里的白裙少女。

    少女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紧张地扭过头去,假装盯着池塘上的蜻蜓,没敢与他对视。

    顾旭笑了笑。

    他不禁想象,这个在他面前拘谨羞涩的少女,私底下躺在竹床上啃冰镇李子,又会是怎样一番可爱的模样,

    不过这时候,顾旭注意到,如此一首清新自然的作品,却没能得到哪怕一张荷花贴纸。

    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谁叫陆诗遥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呢?

    在陆府这个极度讲究身份尊卑、血脉强弱的地方,她的诗才很难会被人真正欣赏,只会招来他人的冷落和嫉妒。

    顾旭轻叹一声,然后坐到桌边,挥毫疾书。

    刹那之间,一首七言绝句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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