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之日萍始生

    破瓦院被接回来至今过了六日,姜谖在有人照料,身体逐渐有了起色,今日终于可以到小院外,看着孩子们与丫鬟如何在码头工作。

    应当四十多岁的年纪,被岁月风霜淹没了乌黑鬓发,有了气力的她梳上了倭堕髻,即便仅穿着麻布袄裙搭配褶裙,也难掩生养在骨子里的世家贵气。

    颜娧从漕运行二楼和合窗看下来,便是光看便不简单的中年妇女。

    能生下黎颖的女子能与普通搭上边?

    “姑娘还真有耐性。”立秋也是服了,郎中交待要让姜谖静养,情绪不可大起大落,还真整整六日没打扰。

    “也不是有耐性,就怕一个刺激,要是怎么了,下一步就全断了!”颜娧松了口气关上和合窗,宽慰道,“能出来外面透透气,应该是好多了。”

    要是太受刺激不小心怎么了,她上哪儿再去找个母亲给黎颖?

    立秋唇线勾了勾,难得姑娘也会害怕啊!

    颜娧纤手在太师椅扶手上敲了敲,心里有了定案。

    “走吧!也不能再耽搁在京城太久了,总得有个答案再做打算。”

    下了楼往小院去,两人出现在姜谖面前时,姜谖正把玩着火红的朱缨花,见到她们完全没讶异的颔首道:“终于来啦!”

    “夫人知道我是谁?”颜娧纨扇轻摇,对她的澹然十分钦服。

    姜谖和缓笑道:“姑娘刚到南楚那时,奴家尚未病入沉痾,有一面之缘。”

    这刚到南楚的一面之缘,听起来可瘆得慌,甭说都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夫人也是个透彻的。”颜娧喜欢与聪明人说话啊!

    “姑娘所求何事,奴家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奴家只求几个孩子能平安成长。”姜谖平静语调下有着不容拒绝的决绝。

    颜娧看她护犊子的决断,轻浅的勾起唇线,不知为何竟有种莫名的期待。

    原来她也有这种恶趣味啊!

    从绣袋里取出了属于钟兰芯的书笺递给姜谖。

    似乎早有准备会收到书笺的姜谖,镇静的接过书笺,佯装不熟悉的夸奖道:“好特别的书笺,还是还给姑娘收好,省得被孩子们弄坏了。”

    “要不,夫人再看一次?”颜娧又递了一次,便静静等着她的回应。

    姜谖再次拿起书笺细瞧,眼眶逐渐泛红,眼神里平稳到数不尽的癫狂,心急火燎起身想伸手想抓颜娧,眼看就要抓到了,立秋连忙挡住去路。

    “兰芯?妳是兰芯?”隔着立秋,姜谖试着恢复平稳问着,再看了一眼颜娧,频频摇头,柔美眼眸泪水直直落,哀伤道:

    “不!妳不芯儿,芯儿若没死今年也该二十出头了,妳不是芯儿,我的芯儿死了??”

    “夫人请冷静,您可不止一个孩子。”立秋轻声在她耳畔提醒。

    姜谖顿时心底有如凛冽寒风肆虐,挫败坐回小杌子,前尘往事忽地涌入。

    爵位争夺下无完人,安定公府便是如此!

    争夺到最后谁又获得爵位了?愚蠢至极的曹氏嫁入安定公府,有了不该图的念想,以为屠了大房满门,爵位便能落在二房,结果呢?曹后给了保证了?

    仅保存了二房一族性命无忧!爵位?不过如尘落于戮门血洗里。

    自生完兰芯,她数年未再有孕,曹氏建议下去了大仙祠祈愿,她带着小丫鬟前去住几日,每日抄写佛经祈愿,期盼能再添麟儿。

    而曹后屠戮安定公府后,当夜不动声色遣曹氏到大仙祠探访陪宿,确保没有逃脱之余,不知情的她闲话家常之余,吐实了辞官归隐不舍小女儿远嫁,而迁往边境大城的老淳平伯夫妇。

    所幸夜半醒来净手时,听到了曹氏与嬷嬷的真话,她在丫鬟帮助下,套了马车便匆匆逃离大仙祠,往北走想带着父母与兰芯逃回雍朝。

    她忘不了站在小院门外,看着一双老父母口吐鲜血,以眼神告诫不可相认的眸光,站在院外眼睁看着两老,被以包庇逃犯之罪戮死于南楚黑甲兵手下。

    是她害了疼惜她的老父母死于非命,是她害得兰芯也遭受屠戮,若非心伤晕厥后,被送往医馆发现有孕,她应早随着老父母而去了。

    这些年,她赁了小屋,收养孤儿,委以针黹养活几个孩子,直到前些日子病了,有限的收入撑不起病体。

    她想着要死在抛了安定公全府上下的乱葬岗,也算成了与夫君同穴而眠,拖着病体千里奔袭回京,恰巧碰见颜娧乔装离开。

    从丢了书笺开始,她已做好被揭露身分的心理准备,毕竟已经苟活了十余年,俩孩子不会因书笺被发现,她赴死又何妨?。

    更何况,她从来不让两个孩子喊母亲,俩孩子根本不知道是何身分。

    为此,她还多收养了乞儿窝里的弃儿,模糊了焦点。

    望着面前非富即贵的豆蔻少女,她实在不清楚,孩子究竟哪里泄漏了身分?

    她的反应说明了承昀推测无误,那俩真是安国公的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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