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想问的,姑娘尽管开口便是,现在外头已是入更,闲谈几句,倒也无妨。”相比于姑娘的矜持羞怯意味,云仲则是实在有些闲来无事,趁着晾手的时节,寻个人闲谈一番,故而虽仍然有些少年羞涩,但胜在并无其他心思。

    说罢,少年便又看向外头静谧得如同丘山般的黑黢夜色,静候那姑娘出言。

    终是怀春心思胜过羞意,姑娘使掌心扶住胸口,竭力稳了稳心神道,“少侠这一身剑术功夫,想必是有高人指点,却不知究竟是如何练的,倘若少侠不嫌说来话长四字,便与我讲讲这剑术如何练。”

    云仲倒是并未想到,这位姑娘竟能问出这句话来,自个儿的剑术虽说勤修之下,的确有一番长进,但在他看来无论是吴霜的剑气剑意思,与圆润无停的剑招架势,还是那位老道借簪而来,滚滚云海直冲天隙,而后再是初窥老者的一番流水剑路,那才可称之为剑术,自个儿的这一番水准,少年的确真有些羞于开口。

    少年的眼光,已然是强过天下多半剑客,相较之下自个儿的剑招路数,实在平庸无奇,并不觉得可称之为身手高强。

    “大抵初入剑道,是从劈柴开始。”虽说并不以为自个剑术高妙,但毕竟人家姑娘问起,云仲也只好如实作答,苦笑道,“先使利斧劈柴,待到膂力足够,力道逐渐顺畅过后,我那师父便命我以锈斧劈柴,而后再换成锈剑,倒非是太过疲累,但总是愈发艰难。”

    “剑客正心意,过后才是修行剑招,反倒比劈柴轻松了些,剑招初学总有定式,逐渐圆润通达过后,才能慢慢以招式求变,应对各路兵刃剑道路数,固然艰辛了些,但总归是小有所得。”

    少年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有些像屋中那位书生平日里的做派,但话语背后之中的苦楚艰辛,却是令姑娘双目一阵晃动。

    言易行难,总不是一句空话。

    起码月色之中,少年双掌虎口与指尖之上重重叠叠的老茧,已然被姑娘尽收眼底。

    云仲想了想,又将双掌朝外伸了伸,继续讲到,“背井离乡,事至如今大概已经挥出不少次剑,收剑出剑,倒越发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但每每出剑皆有所得,不得其神,可终归练了许多时辰,剑招之形已然初具,如此一来,就更是觉得这剑没白练,心思通透明朗。”

    姑娘听闻此话,倒是生出些笑意,把手肘搁在窗台上,使双掌撑住下颌,微微笑道,“外头的大侠,难不成也如少侠一般老气横秋,总是同人咬文嚼字讲理?我看那些个话本书册,似乎江湖里的那些位豪侠,皆是坦坦荡荡,醉饮山水醒时劫富,快意得紧,哪有同人费口舌讲理的。”

    闻听这句颇有打趣意味的话语,少年下意识挠挠头,却忘了掌心伤势,险些把创伤崩开,猛然之间一皱眉,缓了半晌才开口作答,“可能江湖上那些位有名有姓的豪侠,起初都是爱讲理的人儿,可越是入江湖的时日益久,越是发觉江湖上没有那么多道理好说,拳头硬如金铁,就是有理,否则皆是枉然;就好像明知官府衙门那块正大光明的牌匾后头,未必都是见得了人的勾当,那也不会有人将德高望重,行事公正之人挂在正堂之上,替代那块可有可无的牌匾。”

    “许多时候分明晓得理就是那个理,可本事不济,那块匾终究只是块匾而已,圣贤大公无私,但从不会有人将圣贤说时时用于日常起居;衙门之中,官老爷才是最大的理,那方牌匾有用无用,皆是由他决断。”

    云仲这番话说得晦涩,就连他自个儿,都有些不知所云,但依旧是皆尽说与身旁那位姑娘,倒并非是想教后者为人处世的种种法子,只是顺带一提罢了。

    可姑娘似乎听懂了个七八成,浅浅叹口气道,“得亏钦水镇并无衙门一说,历代皆是由镇中人自行管辖,并不归于官吏,若是真如少侠所言,那身处官场之中,倒真是顶顶无趣的营生。”

    云仲也跟着叹气,“所以说江湖,未必就如未涉足之人臆想之中的那般妙趣无穷,剑有双锋,总是有好有坏,虽引人心生神往,但未见得就是不入江湖便枉此生,通常是外头的想踏入江湖,里头的又巴望着尽快脱身,里里外外围城不止,似乎才算是天下江湖其中一副真容。”

    一如莫芸程镜冬,一如梁鲭王崆鼎,一如章庆李登风,甚至于漠城之中的那位老城主,飞峰之上看似仙风道骨的老牛鼻子。

    人人皆不易。

    一旁的姑娘就这么静静瞧着少年目光之中的复杂之色,一时间有些恍然。

    原来眼前这剑术看着奇高的少年,亦是对江湖二字有些爱恨不得。

    “兴许就是因为江湖多变数,才引得无数人为之肝肠寸断。”少女呓语,窗外月色同少女眸光融汇于一处,熠熠生辉。

    少年微微一笑,并不想在这江湖一谈上,耗费太多精气神,转而问道,“钦水镇并无衙门,难不成就一向无有歹人作祟?虽说临近皇城根下,想来也定不是从古至今便平安如初,如若有歹人贼寇作乱,又当如何?”

    那姑娘只是笑语,“钦水镇祠堂之中,据说供着位镇君子,每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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