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剑炉起剑还需两三个时辰,柳倾已然将云仲带到铁匠铺外等候,二人皆是腰杆极直,挺立在铺面门外,一高一矮,可二者之间身量的差距,却是愈发缩短。

    足足七日,老者仍旧在炉火旁稳坐,连眉头也未曾抬起一回,似乎世间万千同他无关,就连铁匠铺之中数位伙计轮番敲打红铁,赤汁飞溅,也未曾让他挪过一次,就如同生铁铸就,盘地生根一般。

    老者还是那个老者,虽说未曾动过一回,可柳倾却是觉察到,老人数日以来内里那股气机,同一座冲天而去的山岳一般,片刻未停,虽未有动作,但气势却蓄而不发,奔腾不绝。

    精通阵法,又具三境修为,柳倾的灵觉显然极强,即使窥探不到水君的境界虚实,可觉察到那股绝强的神意,还是不在话下。

    起初水君说开炉铸剑时,看似颇为随意,甚至隐隐之间有些看轻云仲的意味,但真开炉祭天,杀三牲而烹糯米,老者的气势就从未跌落过半分,而是冲天直起,始终内敛于身,并没一丝一毫的外泄。

    事至如今七日之久,这股足矣睥睨诸敌的气息,已然可震荡四方,柳倾只是略微窥探,便险些令这股气息震伤心脉,连忙掐指起阵,将自个儿与小师弟护住,免得伤及本身。

    可最为令柳倾纳闷的是,这股气机如此之强,甚至相隔十余丈都令他额头见汗,为何铁匠铺中这些个伙计,仍旧能抵住这足矣威压群众的力道,甚至挥锤不懈,数个时辰才轮换一回。尤其是那位极易羞怯的结实汉子,柳倾曾瞧见汉子接连挥锤六七个时辰有余,且每日挥锤的时间,都要比前一日长上一截,那块寒铁之上的糟粕杂质,亦是随汉子挥锤,被砸去大半。

    “小师弟,仔细看着就是,切莫以为这打铁淬火只是铸剑而已,恐怕亦是修行的一类法门,若能得之精髓,万道相通,日后你修行的时节,也能带来不少裨益。”柳倾朝身旁的少年低语,“真要能摸到些万法随心的领域,说不定小师弟你当真可在而立之年,摸到四境的一丝神韵。”    云仲点头。

    他也晓得这位端坐不动的老者,似乎并不是凡人,自家大师兄虽性子温吞,可从未有过于恭敬的举动,而面对眼前这位老者,自家师兄的态度,似乎极为敬重。

    两人就从日出时分,一直站到日上三竿,中途有数位行人经过,师兄弟二人也懒得在意,只是站在原处,体悟水君周遭气机流动不绝。说来也怪,钦水镇中行人并不算少,更有许多走街串巷寻访好友者,途经此处,却无人挺足瞧上二人一眼。

    仿佛此地不属人间。

    直到临近正午,铺面之中的打铁声才略微一顿,原是周身大汗淋漓的结实汉子有些疲累,将那柄奇重的凿锤递给身旁伙计,自己迈步出了铁匠铺,借正午尚不算凉爽的秋风,略微平息周身热气。

    不出门则已,这才踏出铺面,汉子就叫不远处的师兄弟二人惊得一愣,良久才略带些口吃道,“二位,在此驻足作甚?”

    “闻听打铁声中极富韵味,特地前来观瞧。”柳倾回神,见汉子出铺,温和一笑开口道,“这每日以来打铁六七个时辰,小哥可是有一膀子惊人的膂力,实在难得。”

    汉子本就极易羞怯,听闻柳倾这番话,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打铁声响我听惯了,只是叮当乱响,哪有什么韵味,只不过是赖以谋生,客官说笑了。”随后转向一旁的云仲,迟疑开口道,“这位小兄弟几日前我曾见过,不知是否就是客官口中那位用剑的师弟?”

    柳倾点头,“那是自然。”

    云仲亦是跟着拘谨笑笑,同汉子的面色如出一辙。

    俩人都是有些认生,颇为凑巧。

    汉子稍稍近前两步,算准了在此地说话,并不至于打搅了铺中人铸剑的活计,这才憨厚一笑开口说道,“若是没猜错,估摸着两位都是走江湖的高手,还是客官这些人儿活得潇洒快意,来去自如,遇上些不平事便拔剑砍了,遇上些鱼肉百姓的恶吏就代天行道,比我们这些个凭微末手艺讨口饱饭的,好多了。”

    大概是刚打罢铁,气血翻滚,汉子谈兴比前几日都要高些,破天荒主动开口,同柳倾说上了句颇为感叹的话语。

    “哪里有什么自在呦,说是江湖人血里有风,出刀运剑皆是快意恩仇,可到后来能在江湖这滩烂泥塘里全身而退,或是真正天下扬名的,又能有几个?”书生眼神依旧望着那位老者,可话语之中,却无端流露出些许感叹,“国事飘摇时,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江湖其实也是踩着无数豪杰的颅脊,步步踏到高位,咱颐章江湖榜上头前十的大高手,哪个手下没沾染千百罐人血,自在,难啊。”

    汉子刚想开口,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答复,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书生,大概心头也藏着不少难言事。

    既然是心头事,又叫他如何问得。

    一旁云仲听得分明,突然想起前阵子师兄问过,说小师弟父亲在外做何营生,他也不晓得,只能含糊道大概是替他人跑腿做事,跟江湖上那些事,似乎还沾染不上太多关联,只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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