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十斗川三军叫各部校尉点齐人马,垫饱肚皮,而后便披了外甲,取来刀枪,顺险要蜿蜒的山路,磨炼脚力。

    若要战时保命,需得平日砥砺身手膂力,这道理在军营中,同戏园行当中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这句老话,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谈战时韬略策术,单说白负己在练兵一项的手段,那也是齐陵四将军中当之无愧的魁首,每日晨时,十斗川上驻扎的军卒,需绕大川一周,用以锻炼脚力体魄。

    大雪封山时节亦如此,盛夏灼皮时节亦如此。

    除此之外,其余砥砺身手的手段也丁点不落,其中尤以“斗山王”与“盘云岩”两项最为凶险,乃是白负己起初接手时所立下来的练兵大项,当初最令这群镇南军精锐叫苦不迭的,正是这两项。

    十斗川绵延极广,虽无层林老树高高下下,但多嶙峋怪石,无数深浅不一的岩崖石窝,点缀于山川之间,云岩断层隔断长天,景致奇崛。每逢秋时,枯草断梗朝石窝当中一吹,周遭石岩如犬牙差互交叠,便能称作为得天独厚的一处天生虎穴。

    兴许就是因为十斗川岩土众多,又无太多遮挡,此处虎豹极多,闲时在山脚晃荡歇脚,饥时则下山穿林,找寻些野物大快朵颐,颇为自在。

    然而白负己可没生什么善人心肝,大虫日子过的自在与否,在这位长相俊雅的武官魁首看来,并无区别。

    于是镇南军便有了斗山王的练兵法子。每逢天景由秋转冬,百物萧杀的时节,镇南军驻扎于十斗川的军部,便要引军从山岭之中逮住头斑斓大虎,关到以铁木构建成的囚笼当中,再命十几位士卒空手披甲,同跳涧猛虎同处一笼,用以砥砺胆量身手。

    尽管入笼兵卒身披甲胄极为坚韧,猛虎爪牙亦难以对体魄造成伤损,可凭十来人的膂力身手,又怎能匹敌一头数百斤的山中虎,起初推行斗山王这等练兵法时候,常常能在相隔数里处听见笼中虎啸惨号,光听响动便让人胆寒,何况是同猛虎同处一笼。

    时常有军卒熬过了这要命的一个时辰,从笼中蹒跚而出时,神情都已带了三分恍惚,整整一两日不进粮米,都已算是走运;更有不少镇南军卒被虎掌结结实实拍凹了甲胄,震断几根大骨,亦是屡见不鲜。

    白负己练兵之狠辣,手段之酷烈,由此便可窥探一二,但令人称奇处在于,无论这位大将军下手多狠,镇南军中也并没有半个军卒讲

    “好一处盘云大岭。”

    章维鹿踏空悬停于十斗川前,抬头瞧见山间云气横贯怪兀山岩,颇有些感触。

    久居梧溪谷多年,汉子虽说住得还算习惯,不过终日待在山崖峭壁中,外头流水潺潺,难免阴湿过重,光看景色虽说不凡,但总觉得有些腻味。

    眼下高川之中奇石怪兀,雁阵自山云缓缓而过,一字成行,飘飘摇摇朝画檐山岭而去,秋日长天如蓝缎初洗,再以墨笔勾上雁阵两行,青云二朵,自然令汉子心生欢喜,于是不知不觉间,心境渐伏。

    而汉子身后一众随从,此刻心境却是难以平静,尤其前夜使了个心眼的蒋润,更是面如土色,就连拽住缰绳的右掌亦是沁出许多汗水。

    他哪里晓得这位齐相家中庶长子,旁人口中的武道庸才,如今的境界,已然可效仿那些个传闻当中的仙人老爷,踏空而行一个时辰,丝毫也没有难以为继的迹象。

    手段难测。

    但立身马上的蒋润心惊过后,嘴角却是扯起了一抹笑意,逐渐晕开,直至满面笑容。

    天下谁人不畏死,他蒋润也还没活够,怎能折在这鸟不生蛋的地界。

    眼见得十余骑打马上山,半空汉子长呼了口山风,一气踏出几十步,每步皆是十丈有余,分明与十斗川相隔几百丈,可只不过三两息光景,赤脚汉子的赤脚,便已然踏入镇南军营盘之中。

    一波箭雨压顶而至。

    汉子摆手间挥开箭羽。

    镇南军不愧为齐陵军中最为精锐的一部,虽说瞧见汉子手段玄妙,可营中守军根本不为所动,搭弓挽箭手头平稳如初,又一簇箭雨滂沱而至。

    汉子挥过三回手掌,半空之中箭羽尽落。

    地上铺陈无数箭杆,箭羽未有丝毫损毁,就连箭尾软羽都是安然无恙;而以好铁锻造,能于百步外穿甲贯体的箭尖,却被汉子三掌尽数化为齑粉,飘洒而下,被山风浮动一空。

    先行上山的十几位随从,恰好瞧见这骇人的场面,一时间忘却了勒住缰绳,差点从马背上翻坠下来,更是有人险些冲入营盘外的壕沟当中,好容易勒住马儿,再瞧半空中赤脚汉子时,目光当中已满是敬畏。

    经此一回,何人敢再说齐相庶长子武道天赋中庸,恐怕先同他人拼命的,就是这十来位相府随从。

    “小子想在下人眼前立威,何苦要特地到镇南军帅营之中,也不怕白白在此掉了脑袋,同那位一般作个无头野鬼,爷爷还嫌夜半放水时晦气。”

    话音刚落,军营当中走出位巨汉,将肩头一柄大矛戳在地上,冷笑着望向半空之中的赤脚汉子,伸出根如棒槌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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