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武榜眼彭华两眼发直,用力咽了口唾沫,发出的响声让他都吃惊不已。

    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马车行进的声音。官兵们或是目瞪口呆,或是双股战战,或是低头闭眼,不敢再看。

    吁!车夫一声吆喝,转了一圈的马车在校场中心停了下来。押车的十几名骑手中奔出一人,停在了马车前方。

    在马上挺直身子,这名膀大腰圆的小军官发出了洪亮的声音。

    “叛将孙得功,与东虏勾结,沙岭一战率先奔逃,致使我大军崩溃,死伤数万官兵,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校场上的官兵把目光汇聚过去,凝神听着。

    “叛将孙得功,带领叛军欲潜袭广宁城,献与东虏升官发财。贼子若是得手,东虏残暴屠戮之下,广宁城数十万军民都将被其害死。火光冲天,悲凄逃命,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多少人又会阖家被杀……”

    听着这朗朗的控诉,官兵们的眼神在逐渐发生变化。

    孙得功满门抄斩,那年迈老妇,那年轻女人……可怜!

    但这个王八蛋是罪有应得啊,他是拿几十万同胞的性命作晋身之资,用同胞的血去挣荣华富贵呀!

    怜悯和不忍在消逝,伴之而来则是愤恨和怒火,这种情绪在升腾,在蔓延。

    “卖国贼,乱臣贼子,猪狗畜生……该不该杀?”

    大嗓门军官的第一次呼喝,由于校场官兵没反应过来,稍有些冷场。

    但那些押车的骑手,似乎都有了经验,齐声高呼:“该杀,该杀!”

    “卖国贼,乱臣贼子,猪狗畜生……该不该杀他全家?”军官瞪大眼睛,再次冲着官兵们吼着。

    “该杀。”声音不是很响,不是很齐。

    “该不该杀?”

    “该杀!”

    “该杀!”

    “杀,杀!”

    “杀!”

    ………

    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满校场的官兵都在高呼。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把一声声发自心底的忿恨通过“杀”而渲泄出来。

    乱臣贼子,杀他一千遍也不解心中之恨!

    卢象升、彭华、张景平也都是怒目圆瞪,高声喊叫,融入到这群情激愤的洪流之中。

    既激励士气,又震慑人心,这招儿高啊!

    王象乾和面露激动的吴用先互视一眼,差不多都是同样的念头。

    ……………分隔线………………

    宁远城。

    始建于明宣德三年,原称宁远卫城,呈正方形,四面正中皆有城门,东曰春和;南曰延辉;西曰永宁;北曰威远,门外皆有半圆形瓮城。

    城墙基砌青色条石,外砌大块青砖,内垒巨型块石,中间夹夯黄土。城上各有两层楼阁、围廊式箭楼,分别各有坡形砌登道。

    整座城池又分外城和内城,四角高筑炮台,突出于城角,用以架设火炮。城的正中心,有一座钟鼓楼,与四座城门箭楼遥相对应。

    此时,整个宁远城正在被修整加固,甚至还有改造。两万多劳工喊号施工,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而引人注意的是,从昨天开始,工地上多了几个奇怪的人。几个文官装束的还算正常,另几个蓝眼金发的是个什么东西?

    “考虑到火枪的有效射程,要想形成交叉火力——”葡萄牙人夏维勒尔在城墙上指着丈量出来的白灰线,“那两座炮台的间隔就不能超过百米。”

    停顿了一下,夏维勒尔又补充道:“当然,离得再近些更好,火枪的准确率嘛——”摇了摇头,对火枪的精准度,夏维勒尔不敢恭维。

    孙元化点了点头,说道:“除了火枪,我军还有火炮,便按百米可矣!外城周长十四里有余,除去四角炮台,再修六十来座尖形马面,必能保万无一失。”

    “不是马面,是棱堡的变形。”夏维勒尔郑重地强调道:“马面是方的或长方的,这个是三角形。”

    孙元化笑了笑,不跟夏维勒尔争辩,让人继续丈量尺寸,并用简单的工具进行吊线规划。

    既然要退缩至宁远,城池坚固而不可破,自然是朱由校的首先考虑。

    他下旨让孙元化带上葡人前去,准备把宁远城改建成有棱堡性质的坚城要塞。

    在中国古代的城池中,有不少都采取了修筑马面,也就是在城墙相隔一定的距离建突出矩形墩台,以利防守者从侧面攻击来犯敌人。

    而按照陈规《守城录·守城机要》中的记载:“马面,旧制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减二丈,阔狭随地利不定,两边直觑城角,其上皆有楼子。”

    在使用冷兵器的时代,六十步这个距离,恰好在弓矢投石的有效射程之内。

    而按照现在尖形的修筑模式,受攻面守护得将更加严密。原来方形马面正对的方向,往往会有死角,现在基本消除。

    夏勒维尔走到一旁,掏出勘测觉华岛所画的图纸,一边琢磨着如何修建工事,一边不免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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