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聊胜于无,但是这份心却很值得嘉许。”永隆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感慨道:“若是朝廷多几个如崔卿这般心存国事的臣子,朕又何须成日忧思不解?”

    几个宰辅都赶紧谢罪,但永隆帝只是摆摆手示意。

    “叶卿,方卿,齐卿,李卿,还有郑卿李卿,崔卿在在奏折中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大周亿兆子民,若是要想让所有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单靠某一法是不可能的,只能多策并举,嗯,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得各路神通都得要使将出来,方能让更多百姓有更多的谋生法子路子,……”

    “陛下,以臣之见,崔大人此策,虽说只能解山东一时一地之困,但是其导向却是和开海有异曲同工之意。”李三才抓住机会发表意见。

    “哦?道甫,这二者有何共通之处?”永隆帝来了兴趣。

    “解禁贡砖之用,自强的意思也就是一是解决鲁南明春可能的流民生计问题,二来贡砖需求极大,若是在原有基础之上规模扩大几倍,那窑厂所需从挖泥、制胚、搬运、烧制到后期出厂运输装卸需要人力极大,若是后年鲁南灾情缓解,流民返乡恐怕也未必愿意全数返回,也可吸纳部分本地民众,……”

    永隆帝微微颔首。

    “开海一事亦是如此,海税作押举债,本是事急从权之举,并非朝廷本意,其更重要的一面则是能让闽浙沿海数万甚至数十万地狭人稠的百姓能找到一条赖以谋生的生计,无论是在码头当力夫也好,在船上当船工也好,甚至因为茶山茶场、制瓷工坊、药材坊铺、丝绸作坊为了外销而扩大规模去做工也好,都能找到一条为一家人谋生的路子,……”

    “所以臣以为这等想法如先前陛下所言,便是为朝廷谋事,为君分忧,……”

    叶向高和齐永泰心中都是暗自鄙视,倒是方从哲心中微微一动,这番言辞投其所好,倒是很符合皇上的胃口,这个李三才看起来也有些不甘寂寞了。

    或许这尚缺的一名群辅,此人已经有了几分想法?

    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面色表情愉悦的永隆帝,方从哲已经在开始琢磨如何与这位突然间开始冒头的工部尚书交涉沟通一番了。

    “道甫所言甚是,开海之事众说纷纭,但朕以为其间多为徒逞口舌之利的无聊之徒,只知道一味反对,却不思如何解决问题,朝廷之事若是交给这一帮清谈之徒,只会好事办好,坏事更糟!”

    永隆帝这段时间也是被朝野内外反对开海的言论弄得不胜其烦。

    这帮士人说怎么做怎么解决是半点办法没有,但是反对其某些事情来却能说得头头是道,一二三四五,能给你罗列出一大堆来,其中不少还是自己父皇时代的重臣。

    当然这里边也有一些夹杂着利益在其中反对者,若是为了利益,永隆帝倒也能理解,但是那些个食古不化,为了反对而反对,或者是为了刷存在感或者所谓大义而来卖吆喝的,就太让人恶心了。

    听得永隆帝这般一说,一干臣工已经明白了永隆帝的心思,只要是能解决问题,哪怕会引来一些非议和攻讦,都只管大胆地去干,若是都察院那边有反应,那就该是他这个皇帝来扛起的时候了。

    走出乾清宫,方从哲和齐永泰都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离去的李三才,这才各自离开。

    郑继芝要入阁无论是年龄还是精力以及皇上对其的看法都是不太可能了,但李三才却成了一个引人瞩目的亮点,尤其是这几桩事儿都和原来排序靠后的工部瓜葛甚大。

    而对于皇上来说,只要是能让朝廷国库充盈起来,只要是能减少支出,那就是最好的事情,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能臣。

    待几位臣工散去,永隆帝径直去了东书房。

    “皇上。”

    “说吧。”

    “李公近期并无其他,履新之后倒是十分忙碌,他素来和金陵、松江、苏州那边士绅商贾相善,往来也很密切,其他倒是看不出太多,……”

    永隆帝轻轻揉着太阳穴,闭目沉思。

    李三才的活跃不是今日了,事实上在之前李三才已经两度上书,要求朝廷加大对北直和山东部分水利设施的修缮,确保鲁北和北直地区的灌溉,避免近年来旱情对整个北地农业收成的影响。

    这个意见也得到了齐永泰的支持,甚至连李廷机也给予了积极响应。

    但永隆帝心中对李三才却拿不定主意。

    李三才此人在漕运总督任上极受欢迎,据言南直隶那边士人官吏尽皆好评,但在都察院这边却有人言此人大奸若忠,善于掩饰。

    永隆帝原本是有意让此群辅之位暂时空缺,待到时机合适时让张景秋入阁,但现在看来李三才却起了几分心思,若是自己不予以回应,只怕又要让朝中其他人起别样心思,这却须得要细细斟酌。

    没来由的一阵疲倦,永隆帝也不知道自己父皇在这个位置上稳坐四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自己才几年光景都觉得很有些心力憔悴的味道,但是这份滋味却又难舍,尤其是在办成一件想要实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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