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氏问道:“走个形式?”

    “是啊,太后。”

    左氏迷茫地问道:“将军此话是何意也?”

    莘迩沉吟了下,心道:“我今虽初掌朝权,然毕竟底蕴尚浅,朝中的陈荪、张浑等人,依旧党羽众多,都还是别有心思,只是迫於时势,不得不暂且蛰伏,面顺於我罢了;被我逐出朝外的宋闳、氾宽,与陈荪、张浑颇有书信来往,不用去猜,也知他两人是都在观望时局,伺机再起;麴侯、女生相继亡故,我与麴家的盟友关系却於此朝野俱有隐忧之刻,渐渐冷淡,麴爽骄慢,一向自视甚高,热衷权势,前为神爱当众斥责,岂会不衔恨於中?对我肯定也是十分的不满,……我之所以能从建康郡守一路走到今日,全是依仗了太后对我的信任,当此陈荪等辈与我貌合神离之际,我要想於日后稳掌朝权,说不得,还暂得继续依靠太后与大王。

    “我之所以建议上书江左,提出与江左联兵伐蒲秦、伪魏的真实缘故,却是不必隐瞒於她。”

    三省六部制得以施行的时日尚短,犹未深入人心,一些被触犯到己身、己族利益的顽固守旧派,比如那本占着清贵之职,悠闲、位尊且俸禄优厚,而在此制的实行中,被淘汰出局的,又比如那眼光较为长远,敏锐地察觉到此制一旦成为定制,则势族子弟之前的“政治特权”必就会被之大为削弱的,对此制的抵触心理现在都是非常的强烈,或者暗地里,或者直接就在明面上对此制大肆非议,不与合作,此是其一。

    莘迩尽管借着改行三省六部制的机会,拔擢、重用了一批寓士、寒士,但寓士、寒士在士流、民间的名声当然是不能与张、麴、宋、氾这类从秦朝开始,乃至秦朝以前的春秋战国时期起,就世为簪缨,代为地方豪族,并协助了定西的建国,已然把持定西权柄数十年的陇州阀族、右姓家的子弟相比的,为了能够在不引发朝廷剧烈争斗的情况下尽快地落实此制,却也向陈荪、张浑、麴爽等人让步,许多的重要职位,都委任给了他们,这是其二。

    两个原因合在一起,加上张浑、陈荪、麴爽、宋闳、氾宽等这些人的内实不服,可以说,莘迩当下虽是已掌朝权,比之往昔,手中的权力固然大有增益,可面临的隐忧依然重重,甚至可以说,在与麴家的盟友关系日淡,并且相反,麴爽极有可能会成为他的政敌之背景下,他如今在定西朝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以前那般安稳。

    莘迩其实是很有危机感的。

    故此,为了能够继续得到左氏的信任与支持,可以向她坦诚的东西,莘迩就决定坦诚相告。

    他摸了摸颔下的短髭,说道:“太后,近年以来,为能保境安民,我国连年征战,国库已经半空,年初又秦州一战,耗费巨大,就在昨天,臣与孙仆射会议财务诸事,孙仆射且还提议,向西域诸国加大赋税的收入,以充国资。太后,眼下的我定西的财政,於国内日常的运转上,虽是无虞,但在军费方面,却略缺乏,实不够我国与江左联兵,共伐蒲秦、伪魏。”

    莘迩的这番话里,有一个小小的“美化”之处,便是“为能保境安民”此六个字。却是近年来,定西的历次对外作战,多是莘迩决定的,已有不少朝臣、民间的士人,在说莘迩“穷兵黩武”、“劳民伤财”了,是以非得在答对之时,“连年征战”之前,加上这六个字不可。

    左氏倒没听出莘迩的这点小小心思。

    她对莘迩极是信任,只要是莘迩提出要做的,她都大力支持,因自不会质疑莘迩所为的对错。

    听了莘迩这话,左氏问道:“既是军费不足,将军缘何又去书江左,倡议联兵伐虏?”

    莘迩说道:“太后,臣的这道去书,是不得已而为之也。”

    “此话怎讲?”

    莘迩语气诚恳,说道:“臣表请朝中,设三省六部制,改制以来,朝、野阻力颇大,臣所以去书江左,倡议伐虏,其实是为了转移国内阻力的注意。”

    左氏恍然,说道:“原来如此!”

    回想这些日,她虽在宫中,却也听到了不少传来的士流对三省六部制的排斥言论,左氏的脸上显出薄怒,说道,“自三省六部设立以今,虽还没有多长的时间,可每次朝会之时,我都能够感到,不管是日常的政务,还是其他种种事宜,在商议、决策,以及具体的落实时,与以前相较,都便捷了许多。这样一个大好的制度,朝野中的那些迂腐之徒,却竟妄加非议!……将军,黄侍中建言,不如把这些非议朝政的人,捕拿下狱,给以严惩,将军却为何不肯纳之?”

    刚才莘迩口中的“孙仆射”,说的是新任尚书台左仆射的孙衍;这时左氏口中的“黄侍中”,说的是新任黄门省,亦即门下省两个主吏之一的黄荣。

    孙衍原是定西的大司农,就任左仆射后,财政等事依旧由他掌管;侍中有拾遗补缺、顾问应对之权,针对朝政,发表一下个人的观点,献上一些建议,此正是黄荣於此职的一个权责。

    莘迩意态宽宏地说道:“太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不管是哪种制度,都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利益,是以一项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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