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出了三省六部制!……彦叔,自此定西之权,恐将尽归阿瓜手矣!”

    袁子乔说话过多,精神开始不济,示意儿子袁方平端碗过来,喝了两口参汤。他浑身无力,坐不起来,汤水撒到了脖间。桓蒙亲用绢巾,把那汤水给他拭去。

    袁子乔缓了缓神,乃才接住桓蒙的话,说道:“明公所言甚是。陇地的阀族宋、氾等家,凡在朝者,前被莘幼著或杀、或诛,张、麴等家,则或阿附莘幼著,或与其盟,定西朝中已是他一人为大;定西国主年少,太后妇人,无有政见,据说对他又是言听计从,料此三省六部设成之后,各省、部的主官肯定会都是莘幼著的人,定西之权,确然将归其手。

    “明公,定西国虽小,地在边州,其民风尚武,便是女子,亦能骑马挽弓,‘陇州大马’之名,远震南北,是其国之兵,实天下精卒也。其国其兵,亦足以为明公来日北伐中原之良助。”

    桓蒙听明白了袁子乔的意思。

    说莘迩可以成为他北伐中原的良助,一个是因为莘迩本人的能力出众,一个是因为他掌控下的定西部队善战。

    袁子乔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把眼睁开,流露出憧憬的神采,说道:“明公,想来日明公麾百万之众,渡江北伐之时,明公率我荆州悍卒攻中原、关中之南,势往无前,莘征虏引定西之锐士,攻关中之西,卷席而进,两路夹击,虏魏、虏秦何愁不灭?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一天,子乔是看不到了。”

    桓蒙把心绪从莘迩的身上收回,掩住心底的哀伤,再次露出笑脸,握住了袁子乔冰凉干瘦的手,安慰他,说道:“子乔,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你不要胡思瞎想了,待明日,州中的名医都被我召来,你这点小病算的什么?三五副药下肚,自然便即痊愈了。”

    大约是病重之际,思绪较为飘忽,袁子乔忽然又提到了莘迩,说道:“明公,将来北伐中原,可以与莘幼著联兵,但通过上次见他时,我对他的观察,此人似志不可测,近年来,定西攻西域、灭冉兴、抢汉中与剑阁等地,隐有西北小霸之态,明公却万不可与之交心,宜多警惕。”

    “我知道的。”

    “明公,我今垂亡,无有别忧,只有一事。”

    桓蒙装作生气,说道:“袁羊!什么‘垂亡’不‘垂亡’的?你莫要再如此说了!我不是说了么?且等我把州中的名医尽数给你找来,又怎会治不好你的这点病?”又一次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就算州中的名医们没用,大不了,我把殷深源给你请来,叫他给你治病就是!”

    殷荡不仅以清淡、德行出名,且他还有个专长,便是精通医术,妙解经脉。

    袁子乔说道:“明公,你听我说。我所忧者,是在我亡故之后,明公左右只怕是会少得力的谋士可用了,但也不妨,我有一人,举荐给明公。此人才略不逊於我。”

    “是谁?”

    “便是郗迈。明公,他年纪虽尚少,然其才过人,望明公善遇之,必可得用。”

    郗迈,其家是高平郗氏,世代二千石,他的祖父任过本朝太尉。郗迈年少出名,既是靠自己的声名,也是靠其家的门第,同时也是出於其家所属的政治派系的原因,年才九岁,就被初任抚军大将军、今已执掌朝权的“相王”程昼辟为府掾。桓蒙因伐蜀之功,获得升迁,前时被朝廷拜为了征西大将军。桓蒙的好友王逸之,是郗迈的姑父,便经由王逸之的关系,郗迈进入到了桓蒙的军府,现任征西府掾。察其年龄,今年也才十几岁罢了。

    桓蒙对郗迈也是很欣赏的。

    桓蒙这个人英气高迈,很少推崇别人,但在与郗迈相识后,却认为他深不可测,因并不以他的年少而轻视於他,反是倾意礼待。听到袁子乔对郗迈的举荐,桓蒙呼郗迈的小字,说道:“嘉宾诚有长材。”笑道,“而与卿相比,他却仍远不足矣!”

    桓蒙情深意切地看着袁子乔,往日棱棱生威的眼中,流出温情,他以双手握袁子乔之手,对袁子乔说道,“袁羊,我於此红尘世间,常觉孤寥,唯独与卿,可以畅言。知我者,卿也;知卿者,我也。你安心养病,等你病好了,咱俩再共筹戎机,等到神州光复,事功已成,你我便泛舟江湖,伴游山水,如此,既不负丈夫之伟志,又不辜自然之雅趣,岂不快哉?”

    袁子乔嘴角露出微笑,说道:“明公,若说神州光复,观今江左,豪杰盖世,能成此伟业者,只有明公一人!子乔蒲柳贱躯,何足敢与明公并提。明公,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憩片刻。”

    “好,好,你休憩。”

    这一休憩,袁子乔就再也没能醒来。

    两天后,袁子乔盍然而逝。桓蒙悲痛欲绝。办完了袁子乔的丧事,想起他说莘迩可为自己北伐中原的力助,桓蒙就提笔给莘迩写了封信,派人送去定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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