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的尸体,清晨便被人发现了,身上的骨头裂成碎片,一双眼死不瞑目地睁着,正对着悬崖之上。这情景并不稀奇,商沉到来之时甄敛正在尸体之前站着,形容憔悴,身边一位道长仔细看过那人的尸体,道:“昨夜下雨,此人不慎落崖而死,并无可疑。”

    这么个人的死本就无人关心,如何死、死得多难看,都算不上稀奇事,只要没有可疑之处,也不会有人多想什么。甄敛的目光扫过商沉,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同他打招呼,对身边的人轻轻摆手道:“把尸体埋了吧。”

    那道长说道:“前几日变成腐尸后被斩杀的弟子都聚在一起……正准备烧了。”

    若是平常的死,自然是将尸身送回那弟子的家,只是人死时狰狞可怖,一不小心还会散布尸毒,依照惯例这时便只能烧成灰烬。烧尽之后的骨灰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如此这般将骨灰送下去,山下疼惜子孙的父母怕是要受不住了。

    那道长斟酌道:“该如何是好?”

    世家的仆役若是死了,仆役生前积攒的钱财、宝贝全都会赠给仆役的父母亲戚,只是御虚弟子本就身无长物,将骨灰送上门去的弟子该说什么?

    你的儿子死了,我们却分不清骨灰是谁的,我们心中有愧?

    甄敛冷静地低声道:“如今是乱世,御虚道上下正临灭门之祸,你让几位道长亲自将骨灰送下山去,什么都不必隐瞒,全都说得清清楚楚。他们要打,你们就让他们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们就让他们说。总之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手,知道么?”

    “是。”身边的道长又问,“尸毒的解药究竟给谁……师叔有主意了么?”

    甄敛静了片刻:“将御虚弟子全都聚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这夜几乎没什么人入睡,听说甄敛有话要说,不消片刻便聚集在朝会之时的高台之下,其间弟子们耳语不断,似有争执争执之态,甄敛微蹙眉头:“怎么了?”

    陆为在他的身边道:“不知。隐约听说,有人早上发现一柄不知哪里来的剑……我下去问问。”

    柳景本在他身边站着,见他飞下了高台,也急忙跟上去:“我同你一起。”

    “跟着我做什么?”

    柳景笑道:“我跟你学东西。”

    陆为不在意地看他一眼:“你在外门弟子中别乱说话。”

    柳景做了个封住嘴巴的手势:“陆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甄敛在高台上站定,声音以浑厚真气送出,回荡山谷:“如今御虚有难,弟子们因尸毒丧命,掌门伤重不醒,正是危急之际。外门弟子修为尚浅难以自保,若是有想下山者,御虚道不做强求,你们下山去吧。”

    此话一出,台下弟子哗然。

    有人在台下道:“我们入御虚十数载,抛弃父母家人,终日在道长们面前听候差遣,宛如仆役一般,为的不过是哪天能入瑶山,成为御虚名正言顺的道长。我们悟性低修炼不出兵器,可世家的公子们有几个能修炼出兵器了,还不是找人打造兵器,继而修炼真经?如今师叔要我们走,可我们这辈子都在练气,一无宝物,二无术法,下了山也不过是给名门富户当打手罢了,十几年的修炼落得如此下场,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弟子中骚动起来,交头接耳,隐隐有不平之气,只听得有人小声道:“我们给御虚做仆役十几年,什么门规都没犯过,如今要我们下山,难道不给我们半点好处?”

    甄敛在高台上望着他们,一言不发。

    扶铮一脸的不豫,皱着眉:“欺人太甚,直接打晕了送下山,说这许多废话做什么。”

    商沉也望着台下不语。危难之际方见人之本色,如今御虚有难,弟子们不能同心,反而矛盾四起,那人看了只怕已经在笑。

    此人极是明白外门弟子,入御虚时满怀希望,无论做什么都任劳任怨,只是一连十几年下来,多少赤子之心也终将磨光殆尽,变得满怀怨愤。少年的意气风发最是容易,那时你只觉得天下在自己手中,将来必定名垂青史,风光无限,只是你若连连受挫,晓得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挣扎的一头牲畜,你还能有多少悲天悯人之心?

    能不能入瑶山,除了悟性和心性,有时还要靠机缘。当初若不是在幻境里遇上素容,急于救他出来,他也未必能在二十一岁入瑶山。这些人不知道这些,却只知道他是掌门之子,自然要怨恨不平。

    甄敛道:“你们下山吧。门派有难,弟子们不能一条心共渡难关,是我平时教导不足之过。如今还有一件大事,连茴,你把变成腐尸的三个弟子带过来。”

    商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时不知怎的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不多时连茴带人将关在山洞里的腐尸送来,甄敛低头片刻,忽得仰首对着一方空谷道:“尸毒解药有四枚,昨日以一枚解救一个弟子,我手里还剩下三枚。今日将这三枚全都用在变成腐尸的弟子身上,当众解毒,以示公正。”

    商沉瞬间怔住。什么?

    他飞到甄敛面前:“甄师叔,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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